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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花郎】(1-6)【作者:顽童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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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顽童本

字数:224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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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折

即使头早就落入昏暗的浓云中,抹得漫天云彩霞红、焰火灼天一般,但空气中蕴热浊重,实在得人不过气来。

六月的金陵就是如此,炎热、沉重,乏味而缺乏生气。

秦玉容忙完内外家事,早早地带着丫鬟花蓉走进内屋。她的父亲秦本中重病在,丈夫林升在外奔走,家中内外的事情都要她来持,片刻也耽误不得。

「夫人走慢些,瞧瞧您脸上的汗,这天也是怪热的,连一丝雨气都不见,再不落些雨这人都晒成干哩。」一旁的主事仆妇园嬷嬷唤人端过一盆子刚打上的井水,面盆上还丝丝冒着凉气。

「父亲怎么样?」秦玉容接过一旁花蓉递过的凉茶喝了两口,解解中的烦闷燥热的暑气。

「禀夫人,大老爷身子今似乎好些了,神比昨好了许多,郁节先生开的药按时服用确实有些效果,吃上些时大老爷的病就肯定痊愈了。」袁嬷嬷舒着眉头笑道。

秦玉容仔细听了,绷着的脸终于舒缓了开来,接过花蓉绞干的凉巾子细细擦了擦脸:「父亲的病来的急,保不准也去的快。平里吃的喝的多仔细些,不要走神疏忽,伺候的人手用那几个心细体贴的。巧娘呢?」

袁嬷嬷接过巾子回道:「巧娘今里带着小郎出城游玩,这时候也该回来了。」

「让巧娘也去伺候父亲吧。巧娘心细,也是会服侍人的,几个脚的丫头看着就不让人放心,上了年纪的仆妇神又终归要差些,少不得分神疏漏。」

秦玉容解开外襟,「花蓉,你先帮我擦擦身子,身上粘着汗实在难受。」

「巧娘么,会不会有些不妥当?」袁嬷嬷似乎有些迟疑。

「别多想了,不妨事的。」

「那小郎……」

「今我已经派人去请夏世昌先生做靖儿的西席,夏先生是有学问的,又是父亲的门生,等得了回信过两择个好子便可以拜入夏先生门下,靖儿也四岁了,整里在外头游逛可不成器。你瞧瞧谁家的孩子年纪差不多,子又安静些的,选了跟着靖儿做个伴读,一齐去跟夏先生念书。」秦玉容道。

「多谢夫人。府里头确实有两个和小郎年岁差不多的小子,倒是能沾小郎的福气跟着念书做学问了。」主事仆妇脸上笑开了花。

秦玉容挥挥手:「你们先出去吧,花蓉留下来帮我擦洗身子就成了。」

主事仆妇答应了一声,带着手下的丫鬟转出门去,只留下秦玉容主仆二人。

主事仆妇刚离开,花蓉蹬了蹬腿,小声抱怨道:「可酸死我啦,今天在外头跑了一天,可算能歇歇脚了。」

自从巧娘被秦玉容分派给小儿子后,身边一直没有能舒服使唤的丫头,前后换了好几个,最后才选定了花蓉。花蓉本名刘二丫,是家中佃户的女儿,年方十六,虽然为人处事不够圆滑,但做她的贴身丫鬟也不需要有什么小心思,机灵些能办事就够了。

花蓉虽然行为举止少了些大家门户的教养,刚跟着女主人时常常被主事仆妇教训,说什么姿态不够端正,丢了秦家的脸面。被教训了两次她也学乖了,在外人面前一副唯唯诺诺的乖巧模样,私下里就随了些,毕竟她只要完成了女主人的吩咐的任务就万事大吉。秦玉容可不像那些仿佛拿捏着权柄的嬷嬷一般,时刻拿眼睛掂量她的举止,私下里花蓉给最为苛刻的袁嬷嬷取了个「老猫子」的绰号。

「我思量着你也走了半天,肯定累坏了,再让你规规矩矩地站着定要折了你的腿,赶紧打发走了让你歇歇。」秦玉容轻轻勾开桃红软罗抹,手持团扇轻轻往那两团雪面软腴扇着风。

花蓉扯过一旁的椅子,倒了一盏凉茶,一饮而尽,然后又倒了一盏茶,饮罢才道:「刚才老猫子那张脸都笑得皱在一块哩,她有个小孙子也和小郎差不多年纪,保准回头就唤他小孙子跟着小郎去念书。」

秦玉容团扇轻拍花蓉的额头:「你瞧瞧你才几个年纪,愈来愈像那些老妈子了。袁嬷嬷的小孙子我也见过两面,若是真有心读书,跟着靖儿也好互相督促。

袁嬷嬷这些年也劳心劳力,不过是荐个伴读,你也嚼她的舌。「

花蓉推过团扇,辩道:「我就是瞧不顺眼哩。每次瞧见我都要说上两句我的不是,实在烦人,若不是我绷紧着身子,刚才我那副疲累的模样又要给她大说特说了。」

「好啦好啦,」秦玉容也喝了口茶,「来把我身子擦擦,都是汗哩。待会儿我还得去瞧瞧爹爹,带着这身汗味实在不好见人。」

花蓉点了点头,撑着站起身子把一旁的小屏风展开,然后自己也解了对襟短衫,只着了一件无袖葱绿绣襦,光着两条玉白细腻胳膊,展出她含苞放、青的身子。

秦玉容解了亵衣,盈着两团峰峦让花蓉拿着绞干的凉巾在身上细细擦过,把一身的暑气与汗晕尽数擦洗而去,只觉得整个身子清凉下来,人也神了许多。

花蓉给夫人擦完身子自己反倒出了一身汗,于是解了短襦就着凉水好好擦洗了一遍。

秦玉容内里换了件干净的桃红无袖短襦,宽松的短襦反倒被那两只丰盈无比的瓜撑得鼓鼓囊囊,峰峦秀,把短襦上的花绣撑地走了样,两小瓣雪酥酪一般从两侧无袖腋下挤了出来,说不出的人。

花蓉在一旁瞧见了,恶作剧一般伸出手指戳了戳溢出的两瓣侧,夫人的雪软绵至极,竟然陷了两节指头进去,指上的触觉软糯细腻,还未等夫人有所反应,她倒自己咯咯笑了起来。

秦玉容一把拍开花蓉的手,反手捏起小婢翘尖尖的笋,笑道:「你也是有本钱的,来闹我做什么,自己玩去。」

花蓉往后退了两步,自己反而害羞地红着脸穿上亵衣,把那两朵雪粉的尖尖笋遮盖起来,然后服侍夫人穿好衣裙。

「瞧瞧,你也是面皮薄的,逗你一句你倒害羞起来了。」秦玉容笑道。

花蓉自己也穿好衣衫,故作叹道:「可不是么。我这两朵小花都比不上夫人出来的一弯月亮哩,两相映衬能不害羞么?」

秦玉容绷起脸,却是腔的笑意:「好呀,你倒是从哪学来的这些不正经的话儿来的,没上没下与我来开玩笑,等我告诉袁嬷嬷,领你去好好教两天尊卑有序的规矩。」

花蓉一边给夫人补上薄妆一边摇头:「还是饶了我吧,再让老猫子讲我两天,我怕是呆不下去啦,回去跟爹爹种地算了。」

秦玉容笑了笑,摇了摇头:「当了我的贴身丫鬟后,你手上茧子都剥得差不多了,还握得住锄头哩?」

「茧子么?跟着妈妈纺两天线不就有了么?夫人你可不清楚,妈妈的手上茧子又又硬,比爹爹的手还要硌人。」花蓉摇了摇头。

秦老爷子的房前种了一棵高高大大的枇杷树,树下两个老妈子坐着乘凉,小厮和丫鬟侍立一旁,轻声说笑着。秦玉容梳整完妆容就来看望父亲,一干下人瞧见了她都恭敬站立向她问好。

「怎么都围在外边?里头是谁在伺候着呢?」

一个仆妇答应道:「回夫人,老太爷刚刚睡下,我们就出来歇一会儿,里头有两个手脚麻利的丫头候着呢。」

「睡了?」秦玉容问道,「刚刚袁嬷嬷还说爹爹今神还不错,怎么就睡下了?」

仆妇笑道:「今老太爷神是不错,只是下午几个大夫轮着给他瞧病,平里午后总是要睡上一觉的,今一直没得空闲,郁节先生前脚刚走老太爷就睡下了。」

「郁节先生可曾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夫人老爷都不在,想必老太爷的病情没什么大碍,吃上两贴药便好了。」仆妇瞧着秦玉容一脸的焦急,开解道。

秦玉容点了点头:「明里我也不出门了,郁节先生来我再好好问问。」

众人正在说着,总管从外头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拜帖,呈给秦玉容道:「夫人,大娘子归宁,过两便到了,差小厮先送了拜帖过来。」

秦玉容接过帖子,果然是姐姐秦玉霓的笔迹,转身对众人笑道:「爹爹身子不豫,正想着让姐姐回来一趟呢,之前思量姐夫家离这路程遥远,便作罢了,没想我们姐妹俩心有灵犀,她这便快到了。」

一旁的总管道:「夫人准备腾置哪间院子,我这便让人去准备准备。」

秦玉容略略思量,对总管道:「前些年姐姐来是住在东边院子的,就先把东边的客房清理出来吧,我这姐姐面皮薄,不见生人,那间院子偏僻些。」

总管领命就先退出了院子。

「夫人你还有个姐姐么?」花蓉问道。

在场的仆役就数张嬷嬷资历最老,说道:「夫人有个同胞的嫡亲姐姐,好些年没回家归宁,你来了还没两年自然没见过。也怨不得大姐,路途实在太过远,来往殊为不易,当年还是我给大姐绞的面。」

花蓉最瞧不得这些老嬷嬷的作态,腹诽了两句。偏偏她又是藏不住心思的,老嬷嬷人也似,瞧着花蓉脸上的模样,自然知道丫头肚子里装了什么货,正要数落两句,一旁的秦玉容开口道:「好啦好啦,张嬷嬷,后头你就多吃累些,前头我让总管忙,后头的事就劳烦你了,把事情办得热闹些给爹爹冲冲喜。」

「又有什么喜事哇?说与我听听。」秦玉容声音刚落,一道又脆又亮的询问已经从院外传了进来。

嬷嬷听了笑道:「巧娘回来了。」

众人望向院门,果然转过一个身着松青衣裙的女子来,怀里一个半大的孩子正趴在她肩上睡觉。

「怎么老太爷屋子前这么多人哇?」女子双鬟轻散,襟裙着尘,对着花蓉招招手,「小妮子快来搭把手。」

花蓉忙走上前去,一把抱过将醒未醒的小男孩。巧娘肩膀,抱怨道:「这小子玩的累就睡着了,可苦了我的肩膀,又酸又痛。」

秦玉容对花蓉说道:「你先把小靖送回屋子睡下。」

花蓉此刻巴不得离开这里,点了点头就抱着小男孩离开了院子。

一旁的嬷嬷也挥挥手,把一旁侍立的仆役散去,然后对巧娘说道:「巧娘,过来坐,带小郎累坏了吧,瞧你这模样,脸的风尘,快去洗把脸。」

巧娘也不客气,坐下拿了一旁的茶水喝了两口:「别看小郎平里安安静静的,今天去外头撒,野小子似的,后头玩累了直接就睡了,倒也不费心神。说到劳累还是嬷嬷你,在这尽心尽力伺候老太爷。」

嬷嬷脸上笑开了花:「明里你来就能让我省点心啦,这些个躁躁的小丫头没一个靠谱的,回头等闲下来我和袁嬷嬷一起说说她们。倒是巧娘你来帮忙我便省心许多,这把老骨头还能得空休息一下。而且你也是讨老太爷喜的,他见了你病说不定转眼就好了,夫人你说是也不是?」

秦玉容点点头,转脸对巧娘说道:「巧娘,爹爹……爹爹这病来的急,你就劳累些,来照应两,郁节先生这些天会经常来,他也是久负盛名的名医,想来能药到病除,子……不会太久的。」

巧娘脸上表情哪还有半点笑容,叹了口气:「前两我带小靖来瞧老太爷,他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倒了呢?」

一旁的张嬷嬷也叹道:「这上了年纪啊,我神也一天不如一天了,谁知道呢?说不得我这把老骨头明天也躺下去了。」

秦玉容忙道:「嬷嬷你也别胡说,回去好好休息,这两你也受累了,今天让袁嬷嬷替你吧。」

嬷嬷站起身子,敲了敲膝盖:「走吧走吧,让老太爷好好睡一觉,就别扰他清净了。」说着便一个人走出了院子,只留了巧娘和秦玉容两人在院中对坐无语,不知二人都怀着什么心思。

第二折

「夏先生?好久未见,你怎么来了?」一大早秦府就有客人登门,秦玉容望着眼前的客人有些意外。

一个面蓄长须身着灰青道衣的男人正挎着一位须发皆白老者的胳膊笑嘻嘻地

走进厅堂,两人身后跟着一位背着医箱的童子,好奇打量了一眼秦玉容。

「小钗妹妹,好久不见呀。」男人先请老者坐下,然后自己坐在下首,「你也太生分了,好歹也曾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叫声世兄也比劳什子夏先生强。」说着他接过一旁丫鬟递过的茶水,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惹得小丫头红着脸转到堂后去了。

秦玉容自然认得这两位客人,那个笑嘻嘻的男人正是父亲的门生、自己唤一声世兄的夏世昌,而上首的老者则是金陵名医郁节先生。此刻老先生一脸不豫,把端着的茶盏跌放在手边的桌上。

「世兄怎么今有空来府上,而且是同郁节先生一起?」秦玉容问道。

「昨天你不是差人来请我做世侄的西席么?我一问之下才知道老师身子不舒服,今天一早我就去了郁节先生家把老先生请来了。」夏世昌嘻嘻一笑,「老先生似乎恼我呢。」

「你那是请人么?」郁节先生吹胡子瞪眼,「老夫是被你拽来的!昨里老夫已经来给秦兄瞧过了,今午后也会来给他把脉施针!哪还用劳烦都御史大人来亲自请老夫?」

夏世昌做了一揖,歉意道:「唉,那就是在下的不是了!唉,老先生为何不早说?打扰了老先生清梦是在下的过错,在这给您赔礼了。」

郁节先生对这位老朋友的门生自然有所了解,「哼」了一声也不答话。

一旁秦玉容掩口轻笑,想瞧夏世昌的窘迫模样。夏世昌也不尴尬,就当郁节先生接受了自己的道歉,对秦玉容道:「林升呢?他今也不在家么?」

秦玉容道:「过些子不是莲灯节了么?他在筹备今年的莲灯节呢,昨早些时候回家探望了爹爹,然后又出门去了。」说着秦玉容唤过一旁的下人,对他说道:「让花蓉把靖儿带来。」

夏世昌手:「我出来的匆忙,身上也没带什么礼物啊?」

秦玉容摆摆手:「不用啦,又不是正式的拜师入门,只是让你见见他靖儿罢了,现在爹爹还没醒呢,我已经差人候着了,爹爹一醒便带二位去瞧他。」

郁节先生拿鼻孔对着夏世昌,没好气道:「你可得跟她好好学学什么叫尊老敬老,别以为我打不过你,我家里那些饭桶打不过你就可以胡来!」

「我说老先生,做人心眼可别这么小,」夏世昌喝了口茶,「我这叫关心则,老师身子不豫,在下心急如焚,怎么就不知道尊老敬老了?」

「若是我没记错,当年御史大人在朝堂上可是极力攻讦你的老师。」郁节先生冷笑了两声,「秦兄的新政功亏一篑小子你可出了大力气啊,若不是秦兄年岁已高,最后怕不是被贬岭南,残躯难全了?」

「政治抱负与私是两码事。」夏世昌难得的严肃,「朝堂之上我们两个是水火不容的对手,私下里我是十分敬老师的。」

郁节先生挥挥手:「朝堂的事情我不了解也不想了解。」

秦玉容在一旁打岔:「好啦都是些陈年往事了,世兄来看望爹爹的心意我自然是明白的,瞧瞧,靖儿过来,见过先生。」花蓉这时候领着秦靖师来到堂前,秦玉容带他给夏世昌行礼。

夏世昌坐在位子上,受了一礼,然后道:「等择了子行了拜师礼以后你就是我夏世昌的门生了。你的名字叫靖师么?」

「是的。」男孩点点头。

「靖师……靖师啊。」夏世昌长叹一口气。

郁节先生在一旁哼哼道:「你可惭愧么?」

夏世昌对白发老头儿撇了撇嘴,摘下间的玉佩,递给秦靖师:「为师身上也未带得什么礼物,这一块君子佩就送给你,圣人有云:玉之美,犹如君子之德,希望你能少知砥砺,习若自然,慎言检迹,扬汝家门,无愧靖师二字。」

秦靖师年幼懵懂,哪里听得懂夏世昌在说些什么,一旁的秦玉容连忙让他接过玉佩,好好珍藏。

郁节先生在一旁也叹了口气,站起身子道:「你带我去后头瞧瞧吧,这时间也该醒了,若是再睡下去,反倒对身体无益。」

「先生说的是,我这就带二位去瞧爹爹。」秦玉容点点头,让花蓉带孩子去玩,自己领着二人去后院秦本中的房间。

三人来到秦老太爷的屋子,此时巧娘正端着只瓷碗一口口喂老太爷喝粥。

「秦兄真是好胃口啊。」郁节先生接过一旁童子递来的医箱,开始做准备。

秦老太爷眯眼一笑:「佳人在侧,胃口自然大开。」

夏世昌跪倒在前:「不肖门生夏世昌,见过先生。」

「起来吧。」秦老爷子说道,「世昌,这些年辛苦你了,既然你今来看望老夫,看来,北复失地是无望了。」

「弟子惭愧,有负先生重托。」说到这,夏世昌两眼垂泪,泣不成声。

一旁郁节先生摇摇头:「怪哉怪哉,几年前两人闹得眼红,今天倒亲密得不得了,反正我是我瞧不问,不思不想,朝堂的事情和我没有一分钱关系。只是我提醒一句,忧悲伤肺,肺伤气消。你要是为秦兄着想,赶紧出去,别在这碍眼伤神。」

夏世昌听了,连忙抹抹眼泪,对众人拱了拱手,走出了屋子。

秦玉容对夏世昌和爹爹的关系内幕自然有所了解,她也跟着走出屋子,准备安世兄两句。

「劳烦把秦兄扶坐起来。」郁节先生对一旁的巧娘说道。

巧娘坐在头,环身搂住老人,和一旁的下人一起把老人扶坐起来,以身为垫,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郁节先生一边给老人诊脉,一边询问巧娘和服侍的下人,近老人的病症表现和排状况,然后又问了老人几句,面略显沉重。

「郁节,你不用和我绕弯子了,直说吧,我还有几好活。」老人对自己的身体自然有所了解。

然,我就实话与你说吧。」郁节先生郑重道,「你这病十分凶险,和你早年落下的伤症有关,忧劳过度引动旧病复发,新疾纠结,再有半年你就呜呼哀哉了,我往高里说也只有二分的把握能够治愈。」

「哈哈哈,」上的老人轻笑了两声,「郁节你还是老样子,连一点安话都没有,说话这么直接,就不怕我在你面前忧惧过度一命呜呼,砸了你名医的招牌?」

郁节先生扯了扯胡须:「也只有你让我再来多瞧两回。换做别人昨瞧过了今我就不来了,让他在家等死吧。你也知道。我郁节只活可活之人。」

说到这他提笔写了两副方子,给一旁怔怔发愣的巧娘,代了两句:「昨诊完病我没开药,回去琢磨了一晚,今天我就开了这两副药方,上头我写的清楚明白,一副补气润血,一副针对新疾,照着方子上好生伺候你家老太爷服用。」

说完对着上的老人告别:「外头我也与他们讲一声,你好好休息吧,也是时候放下你的那点执念心思了。」说罢带着童子出门而去。

郁节先生和秦、夏二人据实相告,看着泪的秦玉容,郁节先生和夏世昌都安了两句。

「先生,老师的病真的只有两分治愈的把握么?」夏世昌问道。

郁节先生一吹胡子,瞪了一眼夏世昌:「难不成我还会骗你么?我说两成就是两成!若是不信,你再请高明吧!」

秦玉容只好好言劝了两句,郁节先生才消了气带着童子回去,夏世昌和老师说了几句话之后,也告别离开了。

第三折

午后秦玉容用完午饭又陪着父亲谈了会儿天,老太爷到了时候犯起困来,秦玉容把一旁的下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了巧娘在一旁服侍。

子也到了入伏之季,天气是一天热过一天,秦玉容刚走几步,额头开始沁出汗来,她随手去拿贴身的帕子不着,才想起来刚才用完午饭落在了爹爹房里,就对一旁的花蓉道:「你先回去吧,我帕子落爹爹屋里了,我拿了就来。」说罢转身往秦老太爷院子走去。

秦玉容刚走进院子就瞧见屋门半敞着,也不知是哪个丢三落四的丫头没有关上门。才刚迈过门槛,屋内隐约传来巧娘的声音。

巧娘和秦老太爷的关系秦家的人多少都知道些,「莫道桑榆晚,为霞尚天」,知天命的秦老太爷依然风度不减,也算是金陵城中一等的风人物,更不用说正值壮年时候的秦本中了。那时候巧娘还只是一个稚气未蜕,跟在秦玉容身旁的小丫头,便把一颗懵懂芳心许给了还在挥斥方遒的秦本中。

再后来又历经南渡之难,等秦家在金陵真正安顿下来昔的小丫头也成了大姑娘,而不惑之年的秦本中依然把一腔热情投身在收复失地的运动中。等回过头来真正接受巧娘心意的时候,此刻的秦本中身陷朝堂的泥潭,连随他南渡的门生夏世昌也对这位先生攻讦刁难。身处风口尖的秦本中此时再纳妾显然是不明智的,两人的好事便一拖再拖,直到现在巧娘也不过是资历稍长的婢女罢了。

若说秦玉容对爹爹与巧娘的事情不兴趣那肯定不可能,她听着巧娘似乎在和秦老太爷说着话,便起了听墙角的心思。偷偷摸进屋里,隔着屏风往里屋瞧去。

「官人,你再喝些吧。」巧娘似乎刚哭过,声音带着哽咽。

「这药也忒哭了,不喝不喝。」秦本中躺在巧娘怀里扭开头,「你往里头掺糖也不喝。」

巧娘似乎被他的话气乐了,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你的孙子都不似你这般哩。药再苦小靖现在不过是皱皱眉头就喝下去了,哪还像你这般,怎么劝都不喝。」

「那当然,我秦本中的孙子当然要有不怕吃苦的耐,」说着秦本中摇了摇头,「至于我不过是行将就木的朽蠹木头啦,这苦不吃也罢。」

秦玉容在一旁也听得好笑,小时候爹爹对她姐妹二人的教导之言犹在耳畔,此刻的爹爹却像个孩童一般在小他近三十岁的妇人怀里撒娇,比秦靖师还顽闹。

「官人,这是郁节先生开的药,你多少喝些吧,喝了身子才能恢复。」巧娘捧着药碗,在秦本中耳边劝道。

「华郁节我还不清楚他有几斤几两么,从前他就没治好我的病,现在更不能啦。这药吃了也没用。」秦本中还是摇了摇头。

巧娘听了又好气又好笑,把药碗拍在边的桌上:「你吃不吃?」

秦本中花白的脑袋在巧娘隆起丰软的脯间拨鼓似的摇摆:「不吃不吃。」

瞧着怀里的老人顽固得像凤凰山上的臭石头,巧娘一气之下拿出了对付小郎的办法,掀开被子侧过老人的身子,对着股就是两巴掌:「你喝也不喝?」

秦玉容在屏风隙看的清楚,本想现身阻止,巧娘再亲也不过是一个女婢,这般对爹爹以下犯上实在无礼。不过瞧着她下手极轻,不过掸灰尘似的,就忍了下来。

老人侧着身子挨了打,不过笑嘻嘻道:「不喝,你再掸两下?」

巧娘觉着小腿上硬硬地抵着一东西,又羞又恼又打了两巴掌:「你真是老不知羞哩!没听着郁节先生说么?半年!半年你就入土啦!」说着捂着脸呜呜哽咽着落下泪来。

老人抹去滴落在脸上的泪水:「哭什么?好啦好啦,别哭了,我喝我喝,把药端来。」说着老人坐起了身子。

巧娘擦了擦眼泪,把一旁的药端给老人,老人接过碗皱着眉头一口喝完了剩下的药汤,然后往巧娘领口钻:「太苦啦!」

巧娘破涕为笑:「哎,你别往奴衣服上蹭,脏哩,药汁蹭上去可洗不干净。」

老人伸手把巧娘亵衣里头两只硕掏了出来,红罗滚边亵衣挤勒在香雪峰壑中,烘着两只儿又白又。他一手轻捻着一只蒂儿,一手抓着一只儿放进嘴中轻轻嘬

巧娘的两只白净非常,老人捻不用上许大力气,温柔至心。

巧娘声音本就甜脆,被她一心的人把两之下从檀口间挤出一声猫儿似的媚叫来。外头的秦玉容瞧不太仔细,只见着爹爹手里挤出的几瓣白腻,但被巧娘这一嗓子叫地心儿颤了三颤,两只儿从尖稍上漾起一股异样的觉来。

「官人别急,这亵衣勒着难受哩,等奴把亵衣解了。」巧娘推开老人的手,反手把勒扩儿的亵衣解了,一手搂着老人的头抵在自己的上。巧娘看着老人又嘬了两口,笑道:「奴又没汁,你嘬什么呢?」

「你这子又香又甜,嘬两口解解嘴里的苦味。」

「你也不臊哩。」

「底下也。」老人从两间抬起头来,横侧过了身子把腿间凑到巧娘手边。

「你倒真把自己当孩子哩。」瞧着怀中老人的模样,巧娘噗嗤一笑,伸手探进薄毯里裹捏住那颗又又热的菇头,上下套着坚,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房间内只有男女的轻声。

秦玉容在外头瞧着不甚分明,只想在凑近些瞧个仔细。

该死的,我这是想什么哩。秦玉容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刮子。爹爹在里头和巧娘做那种事情,自己还在外头瞧着津津有味,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秦玉容正想转身离去,只听得里头老人低声开口道:「巧儿,你在上头让我。」

外头秦玉容听了掩住了嘴,险些叫了出来,心想:爹爹身子都这样了,还没些节制么?

里头巧娘也担忧地说道:「奴就用手给你吧,倘若伤了你的身子,我便是死了也洗不清我的罪啦。」

老人摇了摇头:「不妨事不妨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是积年的老病,每年都会发作,发作起来便痛地要命,一年比一年厉害。这次只是新病同旧病把身子拖垮了。就算不吃郁节的药没发作时也没什么大碍的。」说着伸手在巧娘裙下掏了掏,挑地巧娘一阵娇呼,上半身子失了骨头似地靠在沿上。

「再说,也是你在上头动,我哪里还出的半分力气。」老人掏出手来,手指上抹遍了晶莹的汁。

巧娘早已动情至极,她里头着了一条开裆薄,外头套了一条裙子,丰沛的从开裆处汩汩而出,沾了垫在丰圆绵股下头的罗裙。濡的裙布黏着让她难受不已,巧娘小心搬开怀里的老人,侧着身子解下了裙子并上身的外衫一齐叠放在一旁。

巧娘侧过身来的情景秦玉容在隐处瞧得仔细清楚,此刻巧娘口白腻的雪肌浮着淡淡的粉,两坟雪脯上布着细细密密的汗珠子,想是刚才二人挑逗所致。

从这个角度却瞧不见秦本中的表情模样,秦玉容实在难以想象,也无暇去想此刻父亲到底会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她在一旁边听边瞧了半天,倒被二人把自己身子里的那点绮丽念给挑拨了出来。她本就在女子需求的巅峰年纪,再有丈夫在外头奔波,好些子都未曾与她同房,那积累下来的溢充盈,经里头两人如针一般的戏挑逗,实在蓬难止,只好紧紧夹着腿,狼狈地躲在藏身处,纠结着离开与否。

巧娘自然不知道外头秦玉容到底如何,她仔细掀开盖在老人下身的薄丝毯,老人为了解手方便,里头也穿着一条开裆薄,掀开薄毯那条就颤颤地杵在外头。巧娘调转身子面朝着老人,两腿半张蹲在老人大腿子上,两瓣翘却未贴着秦本中的身子,深怕把底下的老人坏了。

这下外头的秦玉容却瞧得明白。她也常常服侍卧病的爹爹,虽然老人的那条儿也瞧惯了,哪曾见过直发的模样,想着避嫌转过脸去,但似乎被心里的情紧紧箍住了脖子,哪里还转的开眼睛,心想反正也瞧不着底下男人的脸,一只手直探进自己的腿心抵着那粒小豆儿小心起来。巧娘跨坐在上头,两只手握住,从两手间能清楚瞧见裆部敞的花秘处。巧娘的花丛并不甚密,能清楚地瞧见两瓣红肥厚的花

她果然透了,不然怎么连那些儿上都往下滴着水珠子?秦玉容边瞧边想。

此时巧娘的两只儿被老人紧紧扣住挤,在手中不住变形,老人的手虽然瞧着骨节显然,但依旧柔软,她放开捉着的那火热坚杵,两手撑住身子轻轻把敞滴着水的蛤口凑到杵前,半是撒娇半是询问地对身底下的老人说道:「官人,我……我要来啦。」

秦玉容瞧着巧娘不似平常模样,在老人身上下索,娇声不绝,真是面红耳赤难掩羞意,一只手探入裙内紧紧那粒花蒂,直打了个酥软的摆子才颤着腿回过神来。

我这是在做什么?小丢了一回的秦玉容回过神来一阵后怕,不知道自己刚才是否发出了声响惊了里头的两人?转念又想起自己是来拿回自己的帕子,在往里头一瞧,只见巧娘和老人云雨一度,正依偎缱绻。

巧娘着两只翘儿探出身子左右翻了翻,拿了条帕子来,瞧了瞧问道:「官人这是谁的手绢儿?这花样奴是没见过的。」

「我哪里晓得?也是你们女儿家的,在意这些花样别致。」

巧娘嘻嘻一笑,拿着帕子在腿间擦了擦,把正从蛤口缓缓泌出的汁擦了干净。

外头的秦玉容瞧着清楚,心里头骂道:该死该死,你这个不知羞的巧儿,自个的帕子不用,拿我的作甚?想到这,秦玉容心里冒出了火来,转头蹑着手脚出门去了。

第四折

「怎么去了这么些时候?帕子拿到了么?」花蓉服侍着小男孩睡了午觉,看见秦玉容走进屋子便问道。

「大概是丢了,没找着。」秦玉容有些烦,「上次我新绣的那块帕子呢?

拿来给我吧。「

「今儿也没出去,怎么说丢就丢了?我得空给你去找找。」花蓉在装了女红的箧内翻了翻,找出了一块新帕子,顺手拿剪刀把上头的线头铰了干净。

秦玉容接过帕子放在鼻前嗅了嗅,淡淡的没有一丝气味。

「箧下头我放了些竹炭,应该没什么味道。」

「没味道就好。」秦玉容有些心不在焉。

花蓉瞧着奇怪,笑道:「夫人可是想官人了?脸上酡红酡红的。」

秦玉容一惊,拿过铜镜左右照了照,然后啐道:「这天热哩,我刚刚赶着从爹爹院子过来,出些汗可不得脸红呢。倒是你胆子大了,敢开我的玩笑?你是没吃过鞭子哩!」

「官人出去了好些天,夫人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可不是想官人了?」小女婢给秦玉容倒了杯茶,「不过今儿官人也该回来了,夫人抓紧睡一觉,晚上才有力气伺候官人呢。」

秦玉容嗤道:「说不得他在外头吃了回来呢,让我在上伺候他?」

*********

「啊,嗯,官人奴家好想你……」秦玉容伏在丈夫林升身上,翘圆双一般上下起伏,泛着红晕的蛤口与紧密贴合,没吐,只有黏腻白沫一般的汁从两人合处不停泌溅而出。平里白净可的花也摩擦的红肥肿,更不用提那粒此刻痛难耐的花蒂。

林升双手抓住身上美妇的软腻,从一个方便出力的角度狠狠了几十记,才在秦玉容膣内尽而出。

「娘子今天力充沛,我可受不了啦!」林升仰面搂着秦玉容着气,他刚回家就被秦玉容推倒在上耕劳到此时此刻。

秦玉容捋了捋散的长发,轻挽了一个松髻,招呼了一声外屋的花蓉,把早就备好的温热清水端了进来。

就算是拿帕子捂着腿间,淡化的水还是顺着圆润的腿子缓缓滴而下。

等秦玉容好好洗过一遍才重新躺回丈夫怀里。

林升捏了捏妇人鼓鼓的脯:「娘子,我下边也黏得厉害。」

「喏,清水还在下头,花蓉没倒呢,你现在下去洗洗干净。」

「钗儿,你替我品品。」林升低下头咬了咬妇人的红

秦玉容给了丈夫一个白眼:「只此一回,你今天也出了大力气,奴家便赏你一回。」说着低下头去,丁香轻探,嘬含着那半软不硬的杵。

林升轻轻搂着妇人的乌发,虽然丁香裹动作有些生疏,比不得那些烟花小娘的技巧娴,但林升心里说不出的足舒畅,没多久就在妇人口中又小了一回。

秦玉容就着茶水好好漱了回口,抱怨道:「那东西味道实在难尝,奴家让花蓉湃些梅汤来。」

「靖师这些子在家还好么?」

「奴家请了夏世兄作靖师的老师,选个好子便能拜入他门下了,」秦玉容道,「而且姐姐也递了拜帖来,没几就要到了。」

「哦,姐夫也来么?」

秦玉容摇了摇头:「姐夫公务繁忙,不来了,倒是李尚会同他母亲一道来。

奴家想着要不再差人去把姐夫一起喊来。「

林升思量了一下:「今郁节先生来了么?他可有什么好法子治好父亲?」

秦玉容摇了摇头,旋即又道:「今里夏世兄偕同郁节先生一起来看望父亲,临走前他说他认得一位名医,可能有把握治好父亲的旧疾。」

林升皱了皱眉:「夏世兄?难道是夏世昌?」

「是啊,父亲的学生,嘻嘻,你不会还记得以前的事,呷醋吧?」

林升捏了捏手中软绵的香:「你说呢?只是夏御史也算是放得开啊,从前和父亲撕破面皮,算是出了大力把父亲逐出朝堂。别看他现在升做御史,其实明升暗贬,现在就跑来看望父亲明摆着那些人的脸嘛。」

「那世兄以后的仕途打紧不打紧?」秦玉容问道。

「其实父亲现在不过是一个卧的老人,又是夏世昌的老师,于情于理是不打紧的。」林升摇了摇头。

秦玉容叹了口气:「那就好。当年南渡的时候夏世兄为了我们父女三人出了大力气的,往重了说是有救命之恩。我想父亲也不愿意连累他在朝堂上受为难吧?」

林升蓦地哈哈大笑:「我晓得了我晓得了!这一定是官家的意思。夏世昌不但要来,还要帮着,不,最好是治好父亲的病!朝堂上那些老狗越是憎恨父亲,夏世昌这次越是要治好父亲!只有这样,他才能……才能……」说到这,林升声音愈发低微。

「官人?怎么了?」

「你应该知道的。」林升低声说道,「我之前也抱怨过,也想过父亲拖了我的后腿,只能做个小官,现在想想我是多么不自量力啊。」

「那官人说夏世兄还有机会吗?」秦玉容似乎明白了丈夫的意思。

「会有的,他才四十岁,就等着看他如何好好给那些老狗们颜看看吧。」

林升说道,「尤其是这些年,我第一次想要给夏世昌去上柱香好好祈福他官运亨通。」

「难道官人以前都是诅咒他?」

「那是当然,谁让他是我的情敌,又比我强呢?」

「官人你好坏啊!」

「哈哈哈……」

一大早,秦玉容就被婢女花蓉喊醒了。

「夫人,起来啦!夏御史在外候着呢!」花蓉打了半面盆清水进来服侍夫人起梳洗。

「夏世兄怎么今天又来了?官人呢?」秦玉容在花蓉的服侍下穿好衣服,对着妆镜洗脸。

「不知道哩,一大早夏御史就进来在堂上候着了,管家差人来请夫人,被我打发去了,官人一大早就出了城,这两好像都不回来了。」说到这花蓉掩口笑道,「今早官人像个没事人一样,倒是夫人连都起不来。」

「要你多嘴。小丫头不要偷听墙角。」秦玉容对着妆镜左右妆点自己的发髻。

管家差人把秦靖师带去了厅堂,夏世昌顺道就对着蒙书教起了训读,等到秦玉容主仆二人从后头过来小男孩正对着书本大声诵读。

「世兄,靖师的功课可是懈怠了?」秦玉容看着用功认真的儿子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起步晚了些,不过无妨的,靖侄聪颖,我不过随口指正了两句,这篇文章已经能诵读无误,已经胜过不少孩子了。」夏世昌看着男孩摇头晃脑,哦诵读,笑着拍了拍桌子,「站直了身子!摇头晃脑成何体统?跟谁学来的坏习惯?」

男孩眨巴眨巴眼睛:「禀先生,巧姨带着我去书塾玩,夫子和那些学生都是这么念书的。」

夏世昌摇摇头不以为然:「误人子弟,这个习惯可不好,你得改正过来。」

「好了好了,花蓉你带着靖师去后头吧,我和世兄有事要谈。」花蓉在一旁听了,连忙抱起小男孩回到后面去了,厅堂里就只剩下了秦夏二人。

「夏世兄,你今天这么早来是有什么事吗?找林升的话他一大早就出城去了。」

夏世昌喝了口茶:「我瞧见了,我等他走了以后才来的。」

「郁节先生呢?今天他没同你一道来么?」

「今天这件事可带不得他。」夏世昌眨了眨眼。

「哦?今天世兄不是来瞧父亲的么?」秦玉容有些意外。昨晚林升给她分析过了,以夏世昌现在的立场,和父亲越亲近越好,但这么看来今天夏世昌来秦家的目的并不在父亲身上。

「唉,先生那我就不去了,徒增伤悲啊,对先生的身体也没什么好处。」夏世昌摇头摇头,「还记得我昨天离开时候说的么?」

秦玉容点了点头,昨天夏世昌离开前确实和她提到一些事。

「你是说延请名医的事么?」

「没错!」夏世昌有些动,一拍桌子喊了出来,把一旁的秦玉容吓了一跳,「昨天我说了,我有个好友的岳父就是位名医,通晓内症,尤善外科,相传是《青囊医经》的传人。」

「可是,这位老先生不是远在南山吗?而且行踪不定,喜四处游历行医。」

秦玉容有些明白了夏世昌的意思,「你是说他已经来到金陵了?」

「是的,昨天我差人去孙家,老先生正好来到金陵,准备在这呆上两天。我今天一早过来就是请你同我一起去请老先生来给先生看病。」夏世昌站起身子,「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动身吧。」

看着夏世昌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秦玉容笑道:「这事可急不得,虽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但是等我准备些礼物再出发也不迟,难不成我们俩空着手去请么?

也太缺些礼数了。「

夏世昌微笑道:「世妹考虑得周全,只是……」

秦玉容有些愕然,抚掌叹道:「好你个夏世昌,也罢也罢,你的礼物我也一并替你备上了。」

夏世昌有些欣欣然:「世妹就不要太过见外了,我的家境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想置备些拿得出手的礼物也太难为我啦!」

秦玉容瞧着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有些生气,哼道:「那朝事呢?」

夏世昌摊了摊手:「我这边已经割清楚了,只是上任御史还在拖拖拉拉,办事不够利,这两我赋闲无事,就当官家多许了我几天休沐的子。」

秦玉容扶额,自己这位世兄果然还是老样子,亏她还担心他在朝堂上会左右无援孤木难支:「难怪你候着,等林升出城才进来。」

「这事和他我可开不了口。」夏世昌沉了一下,「我的礼物不必太过贵重,怎么说我现在也是御史,被人捉到话头上官家那参我一本就有些麻烦了。」

第五折

相传前朝世宗皇帝东征,驻军山中修整。世宗观此山风景秀美,就带着随从进山游玩。当世宗登顶主峰时,有凤鸟西来,鸣声嘹亮,众人都引为吉兆。后来世宗东征每克必捷,战无不胜,扫平陆匪涤寰宇,归途又路过此山时,赐名凤凰山。

「上头那块突出来的大石头,瞧见没?传说是世宗皇帝一剑劈开的,又光又平,跟镜子似的。你要说是老天爷造的,老天爷还能有闲工夫给你把一块石头磨成镜子不成?」

秦玉容听着身后挑夫的闲谈,忍不住抿嘴轻笑。倒是小丫头花蓉听得津津有味。她不是本地人,在秦府也没人会给她耐心讲这些东西。

夏世昌和秦玉容两人置备了礼品就坐车出城,赶往凤凰山,夏世昌的好友,云台书院祭酒孙连翰此刻正在凤凰山上的庄子里头避暑。只是这大路朝天好走,山道崎岖难行,好在夏世昌有所准备,出城时在城外雇了几个挑夫,省去了不少力气。

一行人走走停停,头又高又大,秦玉容干脆就让众人寻了个凉处停下休息个把时辰,等最辣的头过了再继续登山。

讲故事的汉子赤着膊,一身铜疙瘩,脸上晒得通红,蹲坐在树荫下慷慨陈词,把有的没的凤凰山的故事凑一气,倒也给他讲出个七八分史诗来,只是大多经不起推敲,别说夏世昌这位通读《金陵志》的御史大人和出身书香的秦玉容,其他几个讷口的挑夫也听出些漏来,七嘴八舌地挑病。这位汉子确是唾沫星子飞,一个一个圆了过来,遇上实在圆不过来的,「你又晓得了,你来讲要不要」,嗓门大过所有人,把其他人驳地哑口无言,

「你接着讲啊,后面呢?」花蓉听得入神,汉子刚停下口就催促道。

「丫头你不要急,与我两口水,我再跟你讲。」汉子咧嘴笑道,伸手在一旁飞溅的溪处接了半碗溪水,「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他对这个亲近的小丫头有些好,既然小丫头愿意听,他也愿意讲。平里给那些富贵人家出力不少,不说做主人的娘子官人们,就是那些随行的婢女侍从一个个也是主子的做派,远远瞧着他们这些出力的挑夫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让他心中十分不快。

「他们算什么?不也和我一样是个出力的下人命?真当自己是娘子老爷了,一个个嘴巴翘上了鼻尖……」有时候他和同道的挑夫结了活,聚在一起喝上两杯的时候便这么骂道。

「嘻嘻,他们猖狂自然有他们身后的背景,站在身后的官人们给了他们底气,我们有的只有这两个肩膀和一双手,能和他们豆腐似的手比么?就算同样是奴才的命,你拿什么和他们比?」有人反驳。

汉子沉默不语,手,然后摸了摸酸痛的肩膀,上面是一层又硬又厚的茧子。

本以为今天又是一段沉闷的旅途,花蓉的出现却给身处炎热的汉子带来了一丝凉意与喜悦。

「哥,你接着讲啊,那块石头真的是世宗一剑劈开的么?」花蓉坐在地上也接了些溪水痛快地喝了几口。头正高,虽然一行人在山道上,但是空气却像被太晒化了,紧紧粘结在一起,没有一丝风气。好在沁凉的溪水能暂时驱走身体内的暑意,让众人好缓过气来。

「那是自然,你想,凤鸟朝拜的世宗能是一般人吗?东征陆匪,当时陆匪都在东边称王称霸了,世宗就提着那柄剑把他们扫平了,劈开一块石头算什么?」

花蓉抬头眯眼瞧了瞧,比划了一下:「哥,那块石头好像不小哇。」

「一般的小石头他稀罕劈么?」汉子说着掂量了一块手边的碎石,巴掌大小,在溪水上冲洗干净,玄赭相间平平无奇。

「就这么一小块,」汉子站起身抡圆了胳膊,远远抛下山,「就是抛进了山下的那条河里,都翻不起小来。」

秦玉容和夏世昌坐在更高一些的山道旁乘凉。天气炎热,暑气蒸腾,秦玉容干脆摘下了幕离,权当一把大扇子扇风乘凉。她接过夏世昌递来的溪水喝了两口,笑道:「下面那个挑夫说话有意思哩。」

夏世昌也听得好笑,久居高位,他很久没有听得这么下里巴人的话调野史了,就提了嗓子,逗汉子道:「那汉子!你说!世宗一剑劈开了巨石作了那块妆镜台!那既然是一块巨石,还有那半块呢?总不是世宗自己运回去了吧!」

汉子哈哈大笑:「相公!我看你文绉绉的穿一身长衫,原来也是个短见识的!」

夏世昌拱拱手:「洗耳恭听!愿闻高见!」

汉子站起身子走到山道旁,指着下面喊道:「瞧见那片河滩没!上面那么多碎石石,不就是那半块石头从崖上跌落下来摔碎的么!」

说完,一群挑夫和花蓉捧腹而笑,坐在夏世昌身边的秦玉容看到他吃瘪也忍俊不

「御史大人在一个挑夫手里吃瘪,实在难得哇。」

夏世昌面不改,拱手喊道:「受教了!」然后笑着坐了下来。

「谁让你瞧不起这些个下人,一山还比一山高哇。」

夏世昌摇摇头:「就像他说的那样,既然是几百年前的事情,我怎么辩驳否定他呢?或许事实就是如此吧,当年世宗一剑劈开顽石,造此奇景。」

秦玉容不以为然,摇摇头道:「若是世宗做的,地志上怎么会没有记载?这等大事如有漏载那可是大罪啊。」

夏世昌望着山下怔怔出神:「谁又知道呢?」

一行人休息了个把时辰,又重新上路,终于赶在头西斜的时候来到山庄。

「御史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啊。」递过名帖后,不一会儿从庄内走出一位素衣青年来,星目柳眉,圆脸上挂着风柔絮般的笑容。

「这么见外么?不愿意我来叨扰?」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主客落座完毕,经夏世昌介绍过后,脸微笑的祭酒孙连翰问道:「林大人没有来么?」

「先生认识外子?」秦玉容有些意外。

「有过数面之缘。」孙连翰点点头,「林大人还帮了在下一点小忙,不过那是几年前的事了。」

夏世昌在一旁说道:「认识就好说啦,连翰兄,早些时候我送来的书信看过了罢,你应该知道我们这次来叨扰所谓何事了。」

「不错,」孙连翰点了点头,「只是泰山现在不在庄内,一早就进山采药去了,还要二位稍等片刻。」

秦玉容点点头:「不碍事的,我们一路上山也累了,正好休息一下。」

「庄内什物不甚完备,有所怠慢还请两位不要见怪。」孙连翰招呼一旁的仆从给二人端茶倒水,置备了些水果点心,甚至连外头的挑夫和跟随一道的仆役也都送去了吃食,

夏世昌尝了一口碗盏里的小糕点,惊道:「你还说什么什物不备,这糕点不仅致,味道还不输桃香斋的点心,避暑享福,连翰兄可真有一套啊。」

桃香斋是城内号称天下第一的点心铺子,先帝在尝过桃香斋的点心后,就曾打算钦点其为御品,后来不了了之。据传先帝曾说:「如此糕点一人独享,岂不独夫哉?」而桃香斋的名声也水涨船高,有一片黄金一片糕的说法。秦玉容自然是尝过桃香斋师傅的手艺,见夏世昌如此评价也有些好奇,尝了一块枣糕。

夏世昌知道她不信,在秦玉容尝过后笑问道:「怎么样?我所言非虚吧?」

秦玉容点点头:「确实,我刚才还不信哩,要我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若不是这糕点式样和桃香斋的不同,我还想着孙先生居然能从城内买来这么些糕点。」

「哈哈哈,两位谬赞了,这糕点是内子做的。」孙连翰笑道,「闲居山野,穷暇无聊做些吃食打发时间罢了。」

「怎么?还见不得别人夸奴家么?」孙连翰刚说完,从后头转出个妇人来。

秦玉容上下打量着妇人,她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上身着了一件窄袖檀对襟,云髻高耸,眉点青黛,颈下袒出一片白花花地来,步姿娉婷,妩媚动人。

「你来的正好,」孙连翰对二人介绍道,「这位就是内子,胡三姐。」胡三姐分别行礼见过二人。

秦玉容瞧着胡三姐,心中确有些奇怪,暗道:这女子好生悉,怎么像是在哪里见过的。

四人寒暄了一会儿,胡三姐拉着秦玉容的手:「我和姐姐还真有些一见如故哩。如果姐姐愿意的话,妹妹带着去庄里四处参观如何?鄙庄虽小,景致还是有些的,总好过在这里陪着两个书呆子。」

夏世昌和孙连翰许久不见,自有话说,秦玉容和胡三姐在一旁坐着也搭不上话,而且孙连翰的泰山外出采药未归,等着也是等着,四处转转也好。于是点点头说道:「可以啊,我还想请教妹妹这做糕点的秘法,回去自己也做些不输桃香斋的糕点尝尝。」

「平庄里也没什么客人,我还担心这些糕点不合口味呢,姐姐喜那再好不过了。」说着胡三姐挽起秦玉容的手,「姐姐随我来吧。」

一旁的夏世昌道:「世妹你就放心去玩吧,等老先生来了我自有安排。」

秦玉容听夏世昌这么说,自然放下心来,跟着胡三姐到庄内四处游览一番了。

山庄地处凤凰山半山,庄里头的花植繁茂,花期普遍要比山下晚一些,秦玉容甚至在一角小亭旁看到了一株晚桃开得正

「前边是外子的兰房了,我们往这边走吧。」胡三姐道,「他对那些兰花宝贝得紧,平里连我也不得随意进出,非要他亲口邀请不可。」

秦玉容歆羡道:「你们二人倒也有这些闲情雅致呢,这一大庄子的花植瞧着都是心打理过的。」

「哎哟,」胡三姐挥挥手笑道,「我哪有那个闲工夫,外子他也不过是照顾那一屋子的兰花,平里都有人在庄子里照顾这些花花草草,我带一个孩子已经够忙的了。」

「妹妹已经有孩子了么?」

「快一岁的小子,烦人的很,现在正寄放在我大伯子家呢,娘照顾着,我和外子带着爹爹来这避暑休息。」说到这胡三姐换头问道,「听外子说,这次姐姐来是想请爹爹看病么?」

胡三姐点头道:「家父卧病在,遍请了金陵名医也束手无策,听说胡大夫医术高明,又碰巧到了金陵就想着来请胡大夫帮忙医治家父的病症。」

胡三姐摇摇头:「不对不对。」

秦玉容见状急问道:「怎么……」

「我爹爹不喜别人叫他大夫,姐姐叫他青衣先生就好啦。」

秦玉容松了口气:「妹妹你和我开玩笑,我差点以为青衣先生不会给家父看病了。」

两人正走着,忽然间一阵碎玉金般的清脆鸣响从不远处传来。

胡三姐见秦玉容好奇,便解释道:「这是响泉的鸣声,姐姐随我来一观,也算是庄子里头数一数二的景致了。」胡三姐拉着秦玉容的手,沿着小道快步而行。

「什么是响泉?」

「这里本来有一处活泉,泉水汩汩而四季不歇,而且每过三个时辰便会涌一次,恰好外子之前得了一块能吹鸣的九孔奇石,一突发奇想把石头置于泉上,谁想每当泉水涌之时九孔石便会鸣响,声音清脆悦耳,珠玉落盘一般。既然姐姐赶上了,定要好好赏玩才是。」胡三姐带着秦玉容来到一处天井,天井四周是雕花刻画的青石墙,地上石砖铺平,中间置放了一块形状怪异、毫无棱角的巨石,约莫有一人高,周身浑然天成的小孔正汩汩往外冒着泉水,孔中清鸣不断,而且各孔音调高低先后各有不同,再辅泉水碎玉摔落般的脆响,当真如丝竹管弦奏响在天井中,空灵幽旷。

秦玉容看的痴,喃喃叹道:「真真是一大奇景呢。」

胡三姐道:「只是讨个巧罢了,当初挖出这眼活泉的时候不知该怎么办呢。

姐姐在凤凰山可有宅子?入了暑天气越来越热,不如搬进山里头避暑,我与姐姐也好做个伴。「

「家父在山脚下倒是有个园子,只是平里也没人去住。」

胡三姐道:「瞧完了这响泉,后边还有汪池子,姐姐要不要也去瞧瞧?只是路程有稍许远。」

秦玉容自然不愿意错过,连忙点头答应。

那响泉鸣响了约一盏茶的功夫便悄无声息了,只有巨石底部的两个小孔往外噗噗冒着泉水,泉水顺着青石板上凿出的沟渠不知被引向了何处。

二女刚刚小心翼翼地踏过漉漉的青石板走出天井,一身短打的仆役跑过来禀报:「夫人,老太爷回来了。」

第六折

昨天秦玉容和夏世昌的事情办得非常顺利,胡青衣一早就下了山。

「爹,下山的时候当心些。」胡三姐临走前叮嘱老人。

「你放宽心好了,」胡青衣不以为意地收好身侧的医箱,「我走的山路可比你多多了。」生于大山,长于大山,再说让一个得道的狐仙摔上一跤未免有些天方夜谈了,至少凭这凤凰山的体量还办不到。

不过胡青衣并不会觉得女儿是在小看他,因为她在红尘中呆的实在太久了,浑身沾了人气,人的世故与习惯在她身上纠不清。就像她的丈夫一样。

「对了,过几天桂儿也会到你这来,」胡青衣似乎想起了什么,「我算了算,这里是她的应劫之处,虽然说有惊无险,但你上些心,可别让她走了你当年应劫的老路子。说着回头上下打量了胡三姐,哼道:」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一个小小的人劫纠了几十年还没结束,我胡青衣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嘻嘻,我就喜放着,你管不着。」胡三姐脸一变,一挥袖子转头回了屋子。

「我下山了就不回来了,桂儿的事情你多上心。」胡青衣摇摇头,迈步踏上山路,自言自语,「既然你下不了决心,今天我就帮你做个了断。」

胡青衣会来金陵完全是一时心血来,就像脚边这株凤凰山脚下的蒲公英。

「老丈,这株蒲公英我就先采去了。」蒲公英长在田埂边上,田里一位六旬老汉正蹲着除草。

老汉抹去额头的汗水:「后生,这蒲公英天生地长,又不干我的事,你只管采去又无妨的,你不采我也只当杂草给它连拔了。」

胡青衣掐折下蒲公英花,然后用药锄连把蒲公英挖了出来,摔掉泥块,放进斜挎的药箱中,笑道:「谢过老丈了。」然后胡青衣站起身子,亦步亦趋从田埂这头走到那头。

老汉看着奇怪,开口问道:「后生,你这是做什么?」

「我给老丈起了一卦,」胡青衣又走了回来,「一旬之内,天降之财,宜取。

老丈切莫错过了。「

老汉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后生,一身宽长道袍,头戴斗笠,左边挎了个药箱,右悬着一只黄皮葫芦,脚上踩了双竹屐,道:「原以为你是个郎中,没想到是个算命先生。快走快走,莫拿我作耍。」

胡青衣对老汉的揶揄当然不在意,他所做的不过是把取予的因果转嫁出去。

心血来的他见到阔别多年的女儿胡三姐,一眼便瞧出了她身上的症结。只差一步便可得道自在的临门一脚,她不愿意做,胡青衣自然不介意越俎代庖,帮她完成。

不过转眼之间,金陵城就到了眼前。

*********

秦玉容对出现在自家门前的胡青衣实在有些错愕。

早些时候收到消息姐姐已经到了城外,秦玉容正准备出城去接,至于凤凰山的胡青衣自然也安排了车马去接来。没想到她还没上路,胡青衣便挎着药箱出现在了秦府前。好在夏世昌还在府中,秦玉容只好告罪一声,先出城去接自己的姐姐。

夏世昌看着胡青衣有些头痛。他与孙连翰情不错,对云台孙氏也略知一二。

当年圣人在云台山开坛讲学三十年,初时听者云集,门庭若市;没过两个月便有人陆陆续续离开;等到圣人三十年后讲学结束,门徒只剩下十四人和一只通晓人的灵狐。在圣人离世之后,这十四位门徒离开云台山各行其道,无一不是成就等身的贤人,而灵狐则留驻云台山讲法坛,云台孙氏自此而生。世人多知圣人又十四位门徒,却很少了解还有一只闻道灵狐,所谓大隐隐于市,云台孙氏与其他妖类截然不同,大多入世修行,与人倒也无异。历任孙氏家主兼任云台书院山长,人们只知书院绵延近千年未曾易改,却不知道其中真正的缘由。毕竟修行有成的妖类寿算以百计,人的一生相比之下实在太过短暂。

胡青衣正坐在秦家厅堂气定神闲地喝着茶。

夏世昌平里也见过高人,看上去云遮雾缭看不清楚,只知道修为比他高一点;眼前这位胡大仙一眼瞧去清清楚楚,通透地就像泉水凝成的冰,两个字:地仙。

秦玉容不解内情,夏世昌却知道,这位相貌似乎还比夏世昌要小上一半的年轻人,其实是一只得道成仙的老狐。他原以为孙连翰的老泰山不过是一位通晓医理的方外人物,谁能想到居然来头这么大,那天傍晚当胡青衣迈进屋子的时候,夏世昌一眼便看的通透,一张长脸刷地都绿了。这尊大神可不是随便能请得起的。

所谓的仙,是真正能够餐云饮雾、举霞飞升的方外之士。夏世昌虽然被人称做剑仙,但他在修行成就上不过是个半吊子,与常人比剑术无双而已。真正的仙除开人们口中身居天外的天仙,还有身处凡事的地仙。地仙大多为求飞升不履红尘,只求斩断因果之后能飞升仙界求证超。大隐隐于市,那是说的高人,仙人为了避因果常常隐居深山,别说请他们帮忙,见上一面都不可得,这么一位正宗的地仙答应秦玉容帮忙看病的时候,夏世昌暗自担心,哪位地仙会愿意纠因果呢?连孙连翰的祖辈都早早传下山长之位跑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胡青衣越是风轻云淡,夏世昌越是担心,只好开口道:「青衣先生……」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胡青衣摆摆手,「会来金陵我只是心血来,你不就是担心干系的因果太大,怕这秦家担当不起么。」

夏世昌点点头:「还望青衣先生能手下留情。」

「既然你也算半个修行人,应该懂得一件事,」胡青衣道,「我做事不需要你指手画脚。」

「事关家师安危,不敢不上心。」

「事关家师安危?」胡青衣哈哈笑道,「御史大人难道不是为了自己的官位前途吗?新帝甫立,想拉起属于自己忠心耿耿的臣下,长期被孤立的御史大人实在是再好不过的目标。此刻你来看望老师无非是让自己更加孤立,让新帝用的更顺手些罢了,我说的是也不是?」

夏世昌握紧拳头,他知道在胡青衣面前说谎也没用,平静地说:「家师会理解我的。」

「那是自然,毕竟尽管目标不同,但是你们通往夙愿的道路上有一个点。」

胡青衣说得毫不留情,「其实我知道的还多的,毕竟世上找不到第二个愿意一直游走红尘的地仙了。」

夏世昌不客气地说:「这些和你并没有关系。」

「确实如此,」胡青衣点点头,「我只是以一个前辈的身份提点你这么多年修为无所寸进的原因,我想你也明白症结所在,从你当年攻讦秦本中开始,你的修为就停步不前。背弃真我的后果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不过只要秦本中一死,这一切都烟消云散了,你的修为也会高歌猛进,但是事实就是这么残酷,你现在需要他活着,继续成为你修行的绊脚石。」胡青衣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不用再说了,」被揭了一切的夏世昌面涨得通红,「鱼与熊掌安能兼得?」

「哈哈哈哈。」胡青衣笑了起来。

「御史大人,老太爷醒了。」婢女从后面出来提醒二人。

胡青衣站起身子:「你带我先去吧,御史大人有些事情需要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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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人今天身子好些了么?」巧娘服侍秦本中吃完早餐,「待会儿还有位大夫来给你瞧病。」

秦本中躺在上嗤笑道:「连郁节都束手无策,整个金陵城应该没人能治啦。」

门「吱」一声呗推开了,胡青衣走了进来说道:「也不尽然,比如我。」

「你是谁?」巧娘站在前盯着门口的不速之客。

这时候夏世昌从外面走进了屋子,对巧娘介绍道:「这位就是青衣先生。」

秦本中在上听了,连忙喊道:「巧娘!扶我起来!」说着在巧娘的搀扶下在上坐起了身子。

青衣先生,在秦本中的记忆中这个名字虽然不算悉,但是映象深刻。他坐起身子朝门口望去,夏世昌身边站着的年轻人正略带玩味地看着他。

「是你,是你。」秦本中有些难以置信,「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容貌一点都没变。」秦本中苦笑着摸了摸自己泛着皱纹的脸颊。

「师父你认识青衣先生?」夏世昌有些惊讶,他完全没想到两个完全不会存在集的人居然互相认识。

「嗯,月儿呢,月儿这些年都在哪里?」秦本中迫不及待对着胡青衣问道。

胡青衣慢条斯理地放下药箱,然后坐下:「难为你还记得月儿了。」

秦本中低下头略带歉意道:「或许是我老了,这些年我常常会想起月儿,我知道我对不起她。」

「这并不怪你,」胡青衣摇摇头,「这只能怪那个丫头犹豫不决让自己身陷泥淖。秦本中,你也是个聪明人,却万万没有想到你所谓心心念念的月儿却一直在你身边,有道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说着从药箱中取出蒲公英递给巧娘,笑道:「是吧,月儿。」

巧娘疑惑着接过蒲公英,充困惑的双眸在接过蒲公英的一瞬间便恢复了清明,紧紧盯着胡青衣开口道:「爹,你怎么在这?」

秦本中一脸愕然,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就是月儿?巧娘你就是月儿?这么多年一直在我身边?」

夏世昌也震惊不已,他猜测道:「这是胡三姐?化身之法?」

「还不是你磨磨蹭蹭,就差临门一脚却迟迟不踏出那一步,只要你收回化身你的成就就圆了,偏偏一直等。我心血来来到金陵顺道就准备帮你解决了。」

胡青衣摇摇头。

「这是怎么一回事?」秦本中难以置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夏世昌则跃到前,护在秦本中身前盯着两人,他不知道三人到底有什么纠葛,不过最起码得尽力保护好师父。

胡青衣摇摇头:「我是为了了断这段因果而来,难道你都忘了?忘了这由你而起的一切?」

「我怎么会忘记呢?」秦本中苦笑着转头望向巧娘,此刻巧娘一脸惶惑茫,似乎还在梳理着眼前的事情。

「那好吧,」胡青衣指了指夏世昌,「他和我都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说起来这段因果追究到底还是和我不开关系,这次就好好梳理一番,做个了断。」

秦本中靠坐在头,渐渐陷入了回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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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写停停我又摸了2w字的文了(笑)

这次的内容是基于我上篇胡四姐写的,本来想着写点姨母的故事,写着写着就变成了胡三姐的故事了,整体结构一如既往的散,到后面我有种写修仙文的觉,不知不觉引入了莫名其妙的设定(?)不得不说半文半白的风格不适合我,笔力不够,后面我就转成比较白的了,果然舒畅了许多,大概是不会再去给自己挖坑跳了。2w字的前文之后大概有近2w字的后文吧,不知道会摸到猴年马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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