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卸了妆的女人曾经最美的女人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第二天两人在天桥逛了一天。贾始终冷冷淡淡的,像是个发脾气的
子。
何天宝就像个好丈夫一样小心伺候着,陪她一处处地逛,看马戏,看手彩戏法、看江湖人卖口才卖大力丸咳嗽药,又时不时买些小吃小玩意,看她有些累了,又说:“这儿有个茶座儿,我们坐下喝杯茶歇歇腿吧。”这个茶座是
天的,北平人叫做“雨来散”,就是一片空地扫干净撒些水,摆上几套桌子条凳,旁边支个灶,遇上闹天儿下雨,茶客一哄而散。
老板端来茶壶茶碗,要给两人倒上,何天宝摇手说:“不必了,我就自己倒茶。”老板搁下家伙招呼别人去了,何天宝端起茶壶替贾
倒茶,小声说:“按照广东风俗,我这叫做斟茶认错。”贾
不冷不热地说:“你有什幺错儿?”
“咱们虽然有误会有摩擦,到底是友非敌。”
“是友非敌?”贾拿出香烟装在烟嘴上,何天宝帮她点着,贾
吐口烟圈,慢悠悠地说:“看吧。”何天宝说:“我之前对你防备太甚——这样,我做点儿实际的,我回头给你加一万军票,怎幺样?”贾
忽然一僵,冷冷地问:“你以为我是在向你要钱?”何天宝立刻摇头,说:“不是,只是我知道你们不宽裕,现在咱们不是国共合作团结抗
吗?当然有钱大家花。”贾
眉头微蹙,看何天宝,问:“秀儿回来了?”何天宝摇头,说:“算了,我还是说出来吧,我看到你去东便门的神仙窝烟馆,我也知道那里是走私贩子的窝点。是你自己走私还是帮你们的组织走私?”贾
笑笑,说了“当然”两个字就不说了。
突然下起一阵太雨,还下得
大。何天宝
了衬衫,遮着贾
的头,拥着她跑进附近的一处旧宅门的门
里。
贾整理头发,说:“也不用故作殷勤来哄我,一点儿太
雨嘛,用得着遮遮蝎蝎的……”正说着,外面雨越发的大了,乌云遮住
光,正午的天
得好像黄昏一样,雨幕密得看不清几步外飞快收拾东西的卖艺人,雨声遮蔽了一切声音。
何天宝忽然凑过去吻在她上。
在三十年代的中国,当街亲热可是惊世骇俗的举动,贾一下子就软了,只觉得
脸火烫,竭力闪开,低声说:“小冤家,小祖宗,别闹,这是大街上。”何天宝搂住她
,说:“那你说你不生我气了。”
“我什幺时候生你的气了?放开我……好好,我不生你的气了。”何天宝无赖地笑笑,松开了手,笑地看着贾
。
贾说不下去了,也看着他,目光中的寒冰化开,似嗔似喜似愁。
两人对视了良久,贾忽然问:“为什幺放过这个机会?”
“什幺机会?”
“跟我一刀两断的机会。”贾垂下眼帘,望着自己的茶杯,“你冤枉了我们其实没什幺大不了的。咱们之前的……关系,不过是个错误。既然你我都承认国共必将一战,现在我们闹了别扭,咱们就此划清界限,恢复正常的距离。不好吗?”
“我也想过。”何天宝顿了顿,语气平淡地说,“但是舍不得。”贾有点意外,垂下眼皮,伸手抚摸何天宝的手背,低声说:“孩子气。”何天宝将另外一只手放在她的手背上,说:“随便你怎幺说,我不知道你怎幺想,我也不知道我怎幺想……我只知道我眷恋。”贾
有些忘情,抬起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何天宝的脸,自言自语说:“多情的傻孩子。”
“我再笔钱给你,你就不要去了,风险太大。”贾
摇头:“我们的生意太大,你就是贪污了你们商会所有的经费也不够。”
“什幺生意?”
“去烟馆,卖的当然是烟土。”贾撇撇嘴,取出象牙烟嘴噙着,从香烟筒里
出一支
好,何天宝习惯
地帮她点着,然后就后悔了,顺手给自己点了一
,好像这样就能平衡均势。贾
了口烟,眯着眼看何天宝,说:“实话实说吧,在跟你演戏之前,我是帮
据地卖鸦片的。”
“……”何天宝仍然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中国烟
了一百年了,但从来都是难以
绝。
本人来了之后,为了收税,公开发牌照给烟馆,卢沟桥事变之后沦陷区百业萧条,只有烟馆越来越多。共产
要从沦陷区赚钱,也只能从鸦片下手。
北平夏天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雨很快就小了,但路上却积了许多水,何天宝跑进雨中,拦了辆洋车,扶贾上车坐了。经过金鱼胡同西口的羊
子,何天宝买了些
菜回家,贾
安排碗筷,两人静静地吃了饭,一起收拾了桌子。
像往常一样坐在院子里听广播。
贾说:“你吃
了喝足了
着烟喝着茶,说吧。”何天宝苦笑:“说什幺?”
“说中国百年颓势半壁江山,都毁在鸦片上了,我为什幺要卖?”
“你是谁?”
“我本来是贾,15岁之前是女学生,之后是女革命者,被你爸爸强
嫁给他所以我是
子,生了你所以我是母亲,二十七岁我成了女间谍,然后又当女革命,中间当过几天女鬼,侥幸不死我就是贫农李燕子,亲自
铡刀的刽子手——说起来戴笠应该多谢我这个小师娘,这些年我铡过的ab团cc派好像还有d什幺的全是铁杆共产
——三十六岁变回女间谍,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我首先是你的敌人,然后是你的情人,无论我们再怎幺演戏也改变不了的,我是你的妈妈——你
了几十次、还边
边在心里憎恨着的妈妈。”刚下了雨天却仍然
着,初秋的晚上已经有了凉意,一阵凉风吹来,贾
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颤,何天宝第一次觉得她楚楚可怜,他拉她的手,说:“冷,过来一起坐吧。”贾
松开他的手:“不冷。”何天宝又去抓她的手:“我冷。”贾
身进屋拿了
薄被出来盖在他身上,说:“现在你不冷了吧?安静听戏。”今晚播的是《二进
》即使是何天宝这种戏盲都
听,谭飞鸟小说最新域名www.feiniaoks.com富英裘盛戎张君秋的录音,掐头去尾,很快就到了最热闹的三人对唱部分“怀抱着幼主爷把江山执掌”,正唱到“哪一个忠良又有下场”的时候,忽然停电了。
收音机上的红指示灯和房子里的电灯同时熄灭,小院里瞬间漆黑一片。
何天宝觉得这好像自已和母亲这段忌关系,一场光辉热闹,突然戛然而止。
他不说话,贾也不说话,两人就坐在那里,一同慢慢地没入黑暗。
贾拿了支烟,何天宝习惯
地抢着划了火柴,贾
了口烟,低声说:“小宝,我们的关系,还是从此恢复正常吧。两个敌人,凑合着演几天戏,一拍两散永不再见。”何天宝说:“我不干。”
“什幺话?”
“我做不到,我喜你,喜
拥抱你,亲吻你,占有你。”贾
把脸埋在双手里,指
间的烟头在黑夜中颤抖:“真是冤孽……到底要我怎样,你才能重新拿我当妈呢?”何天宝忽然说:“让我看看你卸了妆的样子。”
“啊?”
“你每晚都先安排我睡了,关了灯,才去洗漱卸妆;每天又都比我早起;做的时候你一定关灯。从来不让我看见你卸了妆的脸。如果你让我看看,也许我就会幡然醒悟,回头是岸。”贾
了口指
间的烟,把剩下的半截掐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伸手扶着膝盖,站了起来,说:“好。”起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又站住,背对着何天宝说:“把你的照相机架起来吧。”何天宝愣了一下才醒悟,一跃而起,匆匆忙忙地架起照相机,准备闪光灯。
洗手间里的水声停止,贾走出来的时候,刚好来电了,堂屋的电灯刺眼地亮起。贾
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震慑,愣在门口不动,沐浴在雪亮的光中。
贾穿了件丝绸睡袍,领口系得很紧,下面
着两条小腿。她脸上的妆卸去,仿佛老了好几岁,真的像个四十岁的女人了,她皮肤依然白皙,面庞稍显松弛,眼睛周围多了些皱纹,即是卸了妆而且
面疲惫,仍然看得出是美人,但也看得出是迟暮美人。
睡衣里没带罩,隐约可见
房硕大的形状,同样隐约可分辨出这对硕大美好的
房已开始下垂,双腿笔直,但膝盖和脚踝处
是依稀可见的青筋,所谓岁月的痕迹。
贾微笑,慢慢
下睡袍丢在一边,站在当地,看着儿子,眼光深不可测,
是沧桑,仿佛秋天飘
落叶的江河。
何天宝低头看照相机,微微调整光圈快门,说“我数到三请微笑,不想微笑也可以——你这样有种微微腐朽的美,不是,是成的美。一二三……”闪光灯冒出一股青烟,贾
原地不动,问:“照好了?”
“好了。”
“看清了?”
“看清了。”
“你过瘾了,咱们到此为止吧?”
“我不。”何天宝走过去,把母亲拥入怀中,亲吻她。
他的舌头进攻她紧闭的。她柔软地沉默地承受,不逢
不反对。
何天宝一边雨点般地亲吻贾一边说:“我就是认为你很美,我觉得你美就行了。”
“何必自欺欺人?”贾撑开他,拉着儿子的手摸自已的脸,“这脸上有皱纹,不化妆就不敢见人。”又拉着他的手向下摸,“
房开始下垂,小肚子总是鼓鼓囊囊的——怎幺比得上你的
本小特务?”何天宝愣住。
“别忘了你妈是干什幺的,你一晚一晚地泡在什幺商会,我能看不出来?”雪亮的灯光下,她漆黑的、沧桑的眼睛凝视着他。
“你只是像每个特务一样,空虚寂寞,紧张焦虑,朝生暮死,所以特别想女人。我只是碰巧在你身边的女人而已,没什幺特别。你不要自欺欺人。”贾冷笑,“我知道,我也是特务。”何天宝目不转睛地回望母亲,终于松手,缓慢地、惊慌地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