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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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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1早上九点,教堂街上就一个停车位也不剩了。前来悼唁的人或是独个,或是三三两两,或是成群结队,从街的两头涌来,像被磁石引的铁屑,涌向同一个目的地:圣弥格尔及众圣徒教堂。教堂门前的小道很快就拥挤起来,后来竟容不下这许多人,有些来客便被挤到墓园里,他们小心翼翼地分散在一块块墓石之间,害怕不小心踩在亡者的头顶,可是谁也不愿走得离教堂入口太远。大家都清楚,来向巴里·菲尔布拉泽道别的人如此之多,教堂里的长凳本不够坐。

他银行的同事们聚在最宏伟的斯维特拉夫家族大墓旁,暗自希望总行来的代表能再往前几步,把他的愚蠢闲谈和无聊笑话统统带走。划艇队的劳伦、霍莉和詹妮弗都离开父母,一同挤在爬青苔的紫杉树下。教区议员们衣着颜不一,在小道中间神凝重地互相谈,只看得见一圈秃顶的脑袋和啤酒瓶底厚的眼镜,混杂着几顶黑草帽和养殖珍珠项链。壁球和高尔夫俱乐部的男人们低声打着招呼。大学时代的老朋友远远认出彼此的面孔,一起缓步往前走。人群中间混杂着帕格镇居民,好像大半个镇子都来了,大家穿着颜最肃穆的衣服。空气里掺杂着窃窃私语的嗡嗡声。人们的脸泛着光,一边看,一边等。

特莎·沃尔身上是她最好的一件外套,灰的,可惜袖子那儿太紧,手臂顶多能抬到齐高。她带着儿子站在小道一侧,和过往的人挥挥手,互致悲伤的浅笑,一边还要和肥仔低声争吵,她很小心,嘴也不张得太大。

“看在上帝分上,斯图。他是你爸爸最好的朋友。就这一次,体谅点吧。”

“谁事先告诉过我会这么死长死长的?你说十一点半就会结束。”

“不准说脏字。我是说我们大概十一点半能从圣弥格尔教堂离开——”

“——所以我才会觉得这个点儿肯定就能结束,不对吗?所以我才约好跟汪汪见面的。”

“可是你总得出席葬礼吧,你爸爸是抬棺人!给汪汪打个电话,说改到明天再见面。”

“他明天不行。再说我也没带手机。鸽笼子跟我说不准带到教堂来。”

“不许叫你爸爸鸽笼子!你可以用我的手机给汪汪打。”特莎一边说,一边在衣袋里掏。

“我又不记得他的电话号码。”肥仔撒谎说,语气冷冷的。

昨天晚上特莎和科林一起吃晚饭,肥仔不在。骑车去安德鲁家做英语课的项目了,至少他是这样跟母亲说的,特莎也假装相信了。她乐得肥仔不在,没法惹科林生气。

至少他肯穿上特莎在亚维尔给买的新正装。当时他们逛到第三家店她就忍不住发脾气了,因为每一套衣服他穿上后都活像个稻草人,笨拙又俗气,而她觉得是儿子故意摆出这副姿态的,所以非常生气,好像只要他愿意,就能好端端把衣服撑起来似的。

“嘘!”特莎先发制人地说。肥仔并没开口,可是科林正领着贾瓦德一家面走来。他的架子端得有点太过,好像没清抬棺人和引座员的区别,总在门口盘桓,对人们表示。帕明德穿着纱丽,脸严肃而憔悴。孩子们跟在她身后。维克拉姆穿着深西装,像个电影明星。

离教堂门几码处,萨曼莎·莫里森在丈夫身边等着。她抬头看了一眼明亮的白天空,心里想着多少光照到云层背面就被反回去,白白费了。她坚决不从硬石板小道上退下去,不顾有多少老太太被挤下草地,脚踝被珠冻得冰冷。如果她也下去,那漆皮高跟鞋肯定会陷进柔软的泥土里,脏兮兮、泥泞泞。

每当有人打招呼,迈尔斯和萨曼莎都会高高兴兴地回礼,可他们俩之间却一句话也不说。昨晚两人刚吵过一架。好几个人问起莱克西和莉比,因为她们一般周末都会回家,可是昨天两个女孩都去了朋友家过夜。萨曼莎知道迈尔斯对她们的缺席很是遗憾,因为他喜在公众面前摆出一家之长的派头。她想,说不定一时兴起,他还会命令她和孩子们跟他一起摆姿势照个相,印在选举宣传单上。真要那样,她可会把自己的意见坦诚相告,想想就很过瘾。

她看得出来,他对葬礼的安排吃了一惊。不用问,他一定很遗憾没能在接下来的仪式中捞得一个明星角,不然真是拉开选举大幕的最佳机会啊,观众这么多,个个都可能为他的魅力折服而投出一张选票。萨曼莎暗暗记下,一定得找个合适的场合针对这一失掉的机会来上一番冷嘲热讽。

“加文!”迈尔斯一看见那个悉的金头发长条形脑袋就喊。

“噢,嗨,迈尔斯。嗨,萨曼莎。”加文的黑领带衬在白衬衫上,很耀眼。他的浅眼睛下方有紫眼袋。萨曼莎踮起脚尖欠身向他靠去,让他没法不吻一吻她的脸颊,进她麝香味的香水气息。

“人真多,是吧?”加文环顾四周,说。

“加文是抬棺人。”迈尔斯告诉子,语气就像宣告一个不太聪明的小孩因为努力而得到一张书券的奖赏。实际上,听加文说获此殊荣时他还真有些吃惊。他曾模模糊糊地设想过,自己和萨曼莎也许会被奉为贵宾,毕竟他们曾经守在巴里临终的前。假如玛丽或者她身边的谁请他迈尔斯诵读一段经文,或者致辞几句,表示谢他在巴里生命最后一段时间里扮演的重要角,那也算是一种善意的姿态,萨曼莎故意不对加文入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奇。

“你和巴里关系好的,是不是,加文?”加文点点头。他有些战战兢兢,不太自在。昨晚睡眠非常糟糕,他一早就从噩梦中惊醒,先是梦见棺材从自己肩上滑落,巴里的尸体滚到教堂地上,后又梦见睡过了头,错过葬礼,等他赶到圣弥格尔及众圣徒教堂时,只见玛丽孤身一人站在墓园里,脸苍白,怒不可遏,尖声责怪他把一切都毁了。

“我连自己该站在哪儿都不知道,”他一边四下里扫视一圈,一边说“从来没干过这个。”

“没什么大不了的,伙计,”迈尔斯说“只有一个要求而已,真的。别掉下什么东西来。呵呵呵。”迈尔斯女里女气的笑声和他说话的低沉嗓音很不相称。加文和萨曼莎都没笑。

科林·沃尔从人群中走来。庞大的身躯,奇怪的步态,额头又高又鼓。看到他,萨曼莎总忍不住想起弗兰肯斯坦⑤的怪物。

⑤原文franstein's摸nster,《弗兰肯斯坦》为英国诗人雪莱的子玛丽·雪莱一八一八年创作的小说,被视为全世界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科幻小说,小说中那位疯狂的科学家亦成为科幻史上的经典“弗兰肯斯坦”一词后来常被用以指代怪物或顽固的人。

“加文,”他说“你在这儿呢。我想我们最好站到人行道上去。他们过几分钟就到了。”

“对,好。”收到走开的命令,加文舒了一口气。

“科林。”迈尔斯叫道,还点了点头。

“嗨,你好。”科林说。他慌里慌张地回了个礼,转身穿过拥挤的人群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