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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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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上去很厲害。"雷利開玩笑地説。

她凝視着他,心裏很沮喪。怎麼回事?莫丹,為什麼他的笑容會讓你的心跳得像剛出生的黑尾鹿。"麪條了。"她大聲説,"我給你盛一盤。"這不是逃避又是什麼呢?

雷利把一盤子東西吃了個光。莫丹知道他的胃口並不大,他是強迫自己多吃點,好儘快康復,儘早離開這裏。吃完飯,莫丹去山崖下打水。山崖下面有個泉水衝出的,是一個天然蓄水池。她打水回來對雷利説:"那水裏的水足夠洗碗和洗漱用。我隨身攜帶了一個過濾器,水瓶的水用光時,吃水也用那裏的水。這樣,一旦安營紮寨,就再也不用進城了。"她遞給他一個橘子,忙着刷鍋洗碗,收拾餐具。燭光照在她的頭髮上,亮閃閃的,像一堆火燼。他摸着下巴問:"你沒有刮鬍刀吧?"她搖搖頭。"那就只好委屈你,忍受我這副三歹徒的模樣了。不過我可以洗洗。"

"我給你燒點熱水。"

"謝謝。"他看着她的眼睛,"莫丹,我們後天走。"

"再説吧。"她挑戰似的歪了一下下巴。

"就這樣,"他的口氣不容置疑,"説定了。"她把水壺"撲通"放在火上,擺好巾和香皂,藉着明亮的月光朝河牀走去。她覺得自己像個處於發情期的小狼一樣躁動不安。或許對着月光放聲嚎叫幾聲會好些。她放慢腳步,腳尖踢着土塊邊踢邊走。現在,她至少可以放鬆了,十三個月以來壓在她心頭的那種死氣沉沉、心灰意冷的覺沒有了,至少現在沒有了。

好像是雷利的出現讓這些覺消除的。

是雷利?還是她覺得是雷利?

她真想知道安娜是誰。

她朝路邊的石頭踢了一腳。莫丹,你是怎麼搞的,簡直像個小學生!這事兒明擺着再清楚不過了。你到這兒來,本來是想躲清閒的,結果不但沒躲成,反而遇到這麼多麻煩。因此你就變得情緒不穩,容易被怒。不就是這麼回事嗎?你興奮也好,有活力也好,不過是自欺欺人。就算他有健美的身體又怎麼樣?就算他的氣質叫你為之動情又怎麼樣?他一旦離你而去,你就會很快把他忘掉。

當然會忘掉。

她總算想通了這件事,併為此到由衷地痛快。返回營地的路上,她不時停下來眺望天上的星斗。回到帳篷時,帳簾已經關上,小蠟燭仍然亮着,雷利躺下了。

她洗漱完畢,覺得情緒不那麼浮躁了,平緩多了。這是營時經過了許多艱苦的磨練才達到的,也正是她現在需要的。

她拉開簾子走進帳篷,雷利還睡着。他上身赤,背朝着她。一瞬間,她被他那男十足、稜角分明的、健美的肌壯的骨骼、優美的身體曲線驚呆了。隨後她甩了一下頭,蹲下去,套上t恤衫,掉靴子和褲子,鑽進睡袋,背對着雷利安心地睡着了。

不知怎麼搞的,夢和醒的界限消失了。不知是做夢,還是睡着,她似睡非睡,一動不動地躺着,頭枕在雷利的肩膀上?桌氖終幌亂幌碌馗ψ潘耐販ⅰ畝呋叵熳潘瞧轎扔辛Φ男牆幼旁謐瞿歉雒危故切炎牛扛詹潘渭礁鑫氯取⒐飠納硤褰徊諞黃稹?br>她的胳膊搭在他上,他糙的扎得她皮膚髮癢。這種刺癢的覺讓她確定她是醒的。她是醒着的,她驚慌失措地想着,這不是夢,這是現實。

她慢慢地、慢慢地睜開眼睛。

天還黑着。他們面對面地躺着。她壓低聲音説:"雷利…我們在幹什麼?"

"噓。"他輕聲説,一隻手摟住她的肩膀,她的貼着他的。夢和現實的温暖擴散到了她的全身,她到四肢沉甸甸、軟綿綿的,心裏卻甜絲絲的。她本能地靠近她,碰到了他,他的腔一收縮,肌就變得緊繃繃的。

他詼諧地説:"去年冬天減肥的可不只你一個人啊!"他的調侃充滿魅力。

(缺半句)着她。他的雙眼閃着藍的火焰,如同年復一年、復一襯托在懸崖後面的那片蔚藍的天空。他的頭俯向她,眼睛中的含義如同沙漠地平線,再清楚不過了。她合上眼簾,覺到他温暖的嘴觸到她的嘴

這個吻雖然開始得如夢如幻,但從一開始,就埋藏着情的種子。他把她拉近了些,嘴在她的上來回移動,有意抑制着那被喚起的無邊的慾望。莫丹知道她別無選擇,起身了上去。她的頭髮散落在他的臉上。他一隻手進她的秀髮,深情地吻着她,並挑開她的,尋覓她的舌頭。

他和她舌頭的第一次接觸,對莫丹來説,如同高山頂上積雲中一道劈裂長空的閃電,驚心動魄,無法抗拒。她的整個身體像被點燃了,她幾乎忘卻了一切。只剩下最原始、最本能的反應。而這種反應對她來説也是一種全新的受。

雷利半個身子探出睡袋。莫丹仰面向上,躺回到枕頭上,隱隱地覺出他每挪動一下,受傷的腿就疼得搐一下。近了,更近了,他的身體壓在了她身上,緊貼着她,温存地吻着她。她的胳膊纏住他的脖子,緊摟着他,聽見他在低聲呼喚着她的名字。

"真美,"他着氣説,"我太想要你了…上帝啊,我從來沒有這樣想要一個女人。"(缺半句)如此發狂、如此傾心。從來沒有。她甚至都沒有想到會有這種可能。"我也是。"她語無倫次地説,並且發現自己本不想説話和思考,她只想要他,以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之間最基本的方式要他。她把他的頭拉低,吻了他一下,雖不純,但卻非常真摯。

他把她拉近了些。"莫丹,"他在她嘴邊説,"從這一刻開始,我們就再也不可能停下來了,你願意嗎?"

"是的,我願意。"

"你採取措施了嗎?"

"是的,我當然…什麼?你説什麼?"他親了親她的鼻尖,對她的回答很有信心。"我是説避孕措施。我有健康證書。對不起,這事聽上去不那麼漫,但現在可是二十世紀了。"

"不,"她茫然了。"我沒采取措施。我為什麼要避孕?"

"你沒有服葯嗎?"

"沒有。我告訴過你,我現在沒和什麼人在一起,沒必要擔心懷孕。"她驚恐地咬着嘴。美夢頃刻間化為泡沫,留給她的是令她生畏的現實。她,莫丹,居然半着身子,躺在一個她認識還不到四十八小時的男人懷裏。這個男人對她來説是完全陌生的。她怎麼可以這樣做呢?

她躲開他的眼睛,摸索着找她的t恤衫。他抓住她的手,嗓音沙啞,"你沒做什麼丟人的事。"

"放開我!"她狂亂地試圖掙開。"我從沒有這樣過,從來沒有。我也不知道我這是怎麼了,我一定是不正常。"

"我們都一樣。"他説,"你不是想告訴我你是‮女處‬吧。"

"不!放開我,雷利,求求你。"他十分不情願地鬆開她的手腕。"你沒必要這麼惱火。"

"也許你已經習以為常,"她不無厭惡地説,把襯衫重新套上,聲音顯得很壓抑。"可我不是。"

"你怎麼這麼説?"他氣呼呼地説。"我並不比你有經驗。我要是個愛拈花惹草的人,外出旅行能不帶避孕套嗎?早上我醒來時,你正半躺在我身上,頭髮散發着陣陣芳香,你的身體暖烘烘的…見鬼,我真不想説出來。可你居然還是個‮女處‬。這樣吧,莫丹,我發誓這種事以後再也不會發生。"

"説得對,再也不會。"她惱火地説,甚至沒有注意到把叢林褲往腿上拽時,他會看到她的大腿。

"就是你想要我這樣,我也不會!"

"也許我們明天就得離開。對我來説,越早越好。"雷利語氣温和,但卻帶着威脅,"別忘了,是你情願的,莫丹。"

"哦,別説了!"她喊着。她的手直哆嗦,鞋帶全都穿錯了。"我去做早飯。你隨便待著吧。"莫丹幾乎是衝出帳篷的,膝蓋磕在岩石上。外面天氣好極了,但她的覺卻糟透了。她此刻需要的是電閃雷鳴,傾盆大雨,恰恰相反,那蔚藍的天空恰似雷利藍藍的眼睛,她的臉被太陽曬得暖融融的,恰似雷利熱烘烘的皮膚。真是糟透了,糟透了,糟透了。她怒不可遏地用拳頭使勁砸着火爐旁邊的一塊巨石。要是沒有最後一個小時多好,這件事就不會發生了。

她無法讓時光倒,她做不到這一點,但她可以裝作什麼也沒發生。這樣做既是為她自己,也是為雷利好。

這一天慢得令人難熬。莫丹故意坐在離帳篷和雷利遠遠的地方,手裏拿着一本書。下午,她朝與公路相反的方向漫步了很久,一心想把早晨的印象從腦子裏和身體裏抹掉,但這一切都是徒勞。

每一件小事都在提醒她。岩石上那發亮的黑紋理,彷彿是雷利烏黑的頭髮;曲曲彎彎的腐蝕線,像是他曲線優美的肩膀;凹陷進去的陰影,就像他鎖骨上的凹坑。甚至令人昏昏睡的悶熱天氣,也像他的愛撫和親吻熱乎乎地纏繞着她。無論如何她也逃不掉,躲不開。她真巴不得蔚藍的天空能被塵埃一下子沒。

今晚她怎麼和他同住一頂帳篷呢?

為什麼她和奇普在一起就沒有這種覺呢?還有托馬斯,那個讓她在大學二年級就獻出童貞的小夥子。她和他相處得沒什麼不好,卻也沒留下什麼深刻印象。

如果和雷利做愛,她會記住每一個細節。

她急匆匆地回到營地。當她看見雷利正一瘸一拐地走在岩石上,吃力地拉動那條受傷的腿時,心情並沒有好轉。這麼説,他明天真的可以走了。

他眼睛下面有一圈黑的陰影,嘴痛苦地抿成一道縫,她看在眼裏,疼在心上。她去熱了些燉,加了些冰凍乾燥的蔬菜,又用混合麪粉和粉做了茶點,然後喊道:"晚飯好了。"他跛着腿走過來,從她手裏接過滿滿一盤子食物,一聲不響地吃了起來。他的沉默反倒讓她更生氣。他吃得一乾二淨,對她説:"真好吃。莫丹,謝謝你。"他的音那樣動聽。但她對自己説:別管它,莫丹,他一言不發也好,滔滔不絕也好,你都無動於衷,你始終是寓言故事裏那隻被怒的熊。你本不想和他在一起。"不客氣。"她生硬地説,語氣乾巴巴的。

他平靜地説:"今晚我睡在帳篷外邊。"她瞪了他一眼,"那怎麼行?讓響尾蛇把你毒死?我還沒那麼狠心。"

"個把響尾蛇我會留心的。"

"今天下午我在排水溝裏看見兩條響尾蛇。它們喜歡呆在岩石邊濕的地方。你去帳篷裏睡,雷利。"

"你知道嗎?"他喊了起來,"我真受不了你這種命令的口吻。"

"哪個男人喜歡接受女人的命令?"她反駁道,"一旦把你送到索來爾,你想幹什麼都行。但是在此之前,只有我悉這裏的沙漠環境,所以我有權發號施令。"她注意到,他因為氣惱和無奈而兩眼冒火,牙關緊咬,心裏不由得不佩服他硬是把火氣壓了下去。他煩躁地説:"看在上帝的分上,我們休戰好不好?我們都是成年人,幹嗎總像兩個好鬥氣的孩子。"

"哦,不,"她仍倔強地説,"不能休戰,是我比你更不願意我們合睡一頂帳篷。"

"那好,"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他一下子變得冷若冰霜,聲音也變得生硬。"我去睡了。"他頃刻就消失在帳篷裏。莫丹蹲在火爐旁,觀察洗碗水開始滾動,許多氣泡浮上水面又破裂了,週而復始。現在就剩她一個人了,説句實話,她不得不承認,她今天一整天都在耍小孩於脾氣。但是毫無經驗的她,怎麼能處理好這種情況呢?換句話説,她不知該怎樣面對這樣的男人:一天中他的每一個細微動作,都不由自主讓她聯想到他們的身體躺在一起,肌膚相親,靈合一,都讓她充滿如飢似渴的慾望。

自從到沙漠野營以來,莫丹頭一次發現自己居然害怕漫漫黑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