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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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在食堂打飯,我碰見聞琅,同他打招呼。聞琅問,初中下課早,你也才來吃飯?我説,嗯,幫老師批了會作業。我又問他,陳年呢,怎麼沒和你一塊?聞琅和陳年是發小兼同學,家離我們不遠,他花樣多,小時候常帶我們打彈弓,玩玻璃彈珠,自制飛行棋,甚至帶我們偷摘街坊院子裏的果樹,被大人一頓好揍。上中學後見面少,再見他就覺比幼時沉穩。陳年友不廣,但和聞琅似親兄弟。聞琅答我,他有事。我就問,有什麼事,飯也不吃?忽有兩個男生打好了飯經過,怪笑道,還能什麼事?肯定急着銷贓去了唄。聞琅立刻剜他們一眼,説,沒完了是嗎?我記得這兩張面孔,也是陳年班上的,問他們,什麼銷贓?把話講清楚。男生之一説,賣手錶不就是銷贓?我聽着不對,正要再問,聞琅拉我道,他倆胡説八道,別理會。兩男生對視一眼,意味深長,端着飯盤離開了。我問聞琅,他真去賣手錶?聞琅支支吾吾,不等他想好説辭,我離開打飯的隊伍向外跑去。聞琅在身後喊,小醉,你幹嘛去?
我得去找陳年問個清楚。明明答應過我,這才幾天,他想做什麼?沒有發票,他退不了,只能去二手店。再過半條馬路就到,我看見陳年已從店裏出來,他伸手揩了兩下眼眶。我幾乎下意識閃身就進了面前一家飯館,陳年沒有發現我。我諳那動作,他是在擦眼淚。
我往店裏頭走了些,背向門口坐下,以免被發現。裝模作樣盯着牆上貼的菜式,估摸着陳年應該走遠了,我撓撓腦瓜子,説,好像不太餓,算了。話音剛落,肚子咕鳴。我轉身出門,面不改。
走進二手店,老闆捧着個瓷缸在麪條,我一眼就瞧見那隻手錶,擺在他身後櫃架上。見我直盯着那塊表,老闆問,想要?我問,多少錢?老闆説,一百二,成
新着呢。我説,是很新,怎麼就捨得讓你回收了。老闆説,來這當東西,不是不想要了就是缺錢唄。我問,那他是不想要了,還是缺錢呢。老闆睨我一眼,又低頭呼嚕口面,説,看他把表拿給我時候跟割了
似的,錢週轉不開吧。事出反常,我不得其解,又問老闆,那你給他多少?老闆嘖聲,説,就一百多的表,我能賺幾塊錢差價?你要真想要,這樣,一百一拿走。那麼陳年到手不會有一百塊,竟不如退了。我看着那隻表,嘆口氣,説,老闆,我現在身上沒帶那麼多,你幫我留着,等我拿錢再過來行嗎?老闆問,那你多久過來?我想一想,説,等幾天。老闆將筷子揮揮,説,又等幾天,你們學生娃一個個的,剛那小夥子也要我給他留着等他來贖,哪知道你們到底來不來,別人要買我還不賣了?沒錢就別起那念想了啊,我這是開門做生意的地兒,不是你們窮學生的保險櫃。我默不作聲,半晌説了句,能留就幫我留吧,我明晚之前來。
課間休息,我避開陳年,把聞琅約到校內小賣部。我説,聞琅,你告訴我實情。聞琅説,他不會希望你知道。我説,所以我才問你。想起陳年拿手指揩淚,站在二手店外,他身影分明無助。我知道他不願意被看見。可我不能不打破砂鍋。見聞琅猶豫,我説,陳年是我哥,他遇着事兒我得知道,你不説,我只能找聞阿姨,聊聊週五放學你都在送誰回家。
聞琅被拿七寸,只能吐今
遭遇。
陳年是班長,班費的收支保管也是他負責,一向沒出過差錯。周老師最近訂了套習題冊,錢從班費裏出,今天發完冊子要收錢時,陳年在書包裏翻找,卻只找到個空信封。裝在信封裏的兩百塊班費丟了。周老師説,你再找找,是不是在別的地方。可無論如何找不着,陳年説他一直沒有把錢從信封裏拿出來過。教室一片譁然,不免有人落井下石。有人説,現在怎麼辦,兩百塊不是小數,錢丟了,總不能讓大家再一次吧。也有人説,錢又沒長腿,怎麼丟的,班上難道有賊。這時就有人説,可誰知道他錢收在哪裏,信封還在他身上呢,別是私
了結果要我們補上。聞琅見狀説,少血口噴人。有人説陳年不是那樣的人,那人倒起了勁,説,我還真不是無緣無故要懷疑人家,看見他手上那塊新表沒,他買得起?惹得大家都看向陳年手腕,竟有人開始附和奚落,説,陳年平時不是最節省的嗎,在食堂
菜都捨不得打,這會一百多的表説買就買?周老師喝止住他們,又對陳年説,錢畢竟是你在保管——沒等周老師講完,陳年説,是我失職,我會想辦法儘快補齊。
怎麼補齊?他自己的錢也不過一百多,因此不得不先當掉手錶。
這錢丟得實在冤枉,我尋思片刻,説,得找到那個真賊。聞琅説,怎樣找?也許真是走黴運丟了。我説,信封還在,錢沒了,要丟不一塊丟?聞琅説,有道理。我説,陳年的包除了自己揹着,無非放在家裏或者教室,我見過那信封,他收在書包內夾縫,很小心。聞琅説,你懷疑小偷在班裏?我點頭。聞琅想了會,説,有可能,其實我也知道他把信封
在哪兒,只怕也被其他人見過。我説,哪怕沒見過,趁教室沒人,在他包裏翻一翻也不難找到。聞琅説,班上畢竟那麼多人,無憑無據,怕不好找。我問,你有沒有懷疑人選?聞琅説,這不好講。我又問,那誰和陳年有矛盾?聞琅一笑,説,他能和誰有矛盾?頂多不過潑他髒水那幾個,他們平時只能説是嫉妒,你也懂,你哥那張臉招女孩子喜歡。我嘴角一扯,説,先把那幾個名字給我。聞琅問,你怎麼查?我説,先試試。
我找小賣部老闆借了紙筆,讓聞琅寫名字,又問,他中午吃了沒?聞琅説,他吃不下。我摸出兜裏硬幣,買了塊麪包讓聞琅捎回去。我對聞琅説,麪包是你買的,別告訴他我知道了。
放學後,錄像廳。
我把經過講給阿驪和寧扇,問他們有無良策。阿驪説,大海撈針,難。我説,一個班就那麼大,算不得海。寧扇説,要我就把所有人當場搜身。阿驪笑,你當學校是黑道,那麼野蠻?寧扇很不耐煩,説,文明就是麻煩,我只會單刀直入。
三人面面相覷,長吁短嘆,阿驪説,我得走了,姥姥還在家等我。我説,好,我爸媽還在出差呢,我再待會兒。阿驪背上書包走了。
太陽心都琢磨疼了,我按兩下,説,沒有好法子。寧扇説,沒有好法子。我説,意思是,那就只剩下壞法子。寧扇不知從哪掏出
糖遞給我,説,願聞其詳。我把
糖叼在嘴裏,摸出聞琅寫的那張紙條,攤開給寧扇瞧。寧扇問,這是什麼?我説,嫌疑人名單。寧扇笑起來,説,改行當偵探了?
我説:我讓我哥朋友留意班上那些人,作賊心虛,難保什麼時候就了馬腳,這幾個和我哥不對付,所以重點懷疑。
寧扇説:有道理,那我能做什麼?
我説:一個人盯幾個人太吃力,離開學校就更不方便,我想走點歪路。
寧扇這回一點即通,説:校外我幫你盯,反正我那弟兄幾個閒着也是閒着。他掃了眼紙條,拿起來彈了一指,説:就這幾個傢伙,不在話下。
我説:只是這法子實在有點守株待兔。
寧扇説:其實我倒有個想法。
我説:請講。
寧扇説:那個賊不是偷了兩百嗎,我就去敲他們兩百,誰拿得出八成就是賊。
我説:講到這個,你説偷來的錢他到底會藏身上還是藏家裏?要是慢慢花,那也得花上一陣子,要是一口氣花掉,那就是買了貴重東西,總會有點蛛絲馬跡。
寧扇説:不一定買大件,去酒店開間房也行——怎麼那麼看我?我可沒開過,就那麼一説。
我拿手指叩着桌面,越叩越煩,説: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乾脆等他們晚上回家,你找幾個人把他們綁到小黑屋,裝神鬼好好唬一頓,説不定就不打自招了。
寧扇繃不住笑道:咱倆誰更野蠻?
我説:非常之時行非常之法,總之出事你全責,畢竟你進局子像回家。
寧扇瞪大瞳孔,説:不敢相信,小陳醉你是這樣的人。
我把尚未融化的糖咬碎了,捏着那塑料
,説:我知道這事費勁,先盯兩天,死馬當活馬醫,想把錢找回來其實還在其次,我最恨的是他們冤枉我哥。
寧扇説:行,朋友不就是拿來使喚的。他又從兜裏掏出個皮夾,拿出兩張紙幣遞給我:趕緊把表買回來,別被人截胡了,特殊情況,算你借的,回頭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