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上) oenxue1 4c 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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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温櫃裏的飯菜沒有因為心神不寧而多或少一味料,工作間休的電話問候中語氣一如既往,照舊遛彎,照舊念小説,照舊用手心餵我服藥。陳年極力維持着某種生活的秩序,就像什麼也不曾發生。可我心底明白,他飲下一杯變質的,不過佯裝口味如常。胃裏冷不丁的絞痛終會提醒他,所謂正常,再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扮演。
今天想看什麼書?陳年問。
我搖頭,切着隨身聽裏的歌,然後手指朝內彎了兩下,説,你過來點。
陳年便挨着我坐下了。我摘下一隻耳機,摸到他下巴頦兒,再摸到他耳朵,了進去。歌聲嫵媚,蠢蠢
動,黑暗裏水銀一般緩緩
淌。他忽然褪下耳機還我,説自己要先去洗漱,就起身去往浴室。我
角若有若無勾起,
上了另一邊耳機。
不軌的種子一旦埋下,就不能指望它永不發芽。而我並不急着催化。
醫生説我恢復極好,陳年那些專挑於眼睛有益的食譜所幸不白費。收揀好物品,要離開陳年這間公寓前,我環顧一週,住了這麼久,卻才看清它的模樣。屋內收拾得極空曠,雜物皆被裝進櫥櫃,只幾件必要傢俱,桌椅的尖角處包了層絨布。我放下行李,轉身又進卧室,打開衣櫥,半個身子沉進去,摟住那一排衣物。淡淡的松木薰香,哥的懷抱。出門時,我的身上套着一件寬大的藍襯衫。
從暗房工作完出來,我看了眼手機,有未接來電,收件箱裏一條桑奚傳的短訊:別説哥們我不仗義,楓林餐吧,速來。
一刻鐘後,我壓低帽檐,走進那家餐吧。桑奚訂的座在僻靜一角,他從菜簿裏抬眼,瞧見我衣着,不笑道:心有靈犀?和我倒是很搭。
桑奚慣常機車出行,一件灰黑立領皮夾克,同我的黑皮裙確有那麼點兒相襯的意味。
那樣正好,我意有所指,坐下道,餓了。
桑奚便遞來菜簿,説,高揚和我推薦過這家店,你看看想吃什麼。
高揚?
桑奚朝斜前方努了下嘴,説,就是她,A組的副機長。
我偏頭望過去,在與我們呈對角的位置,那是個高挑的女人。留短髮,打扮休閒利落,舉手投足可見灑俊逸。那就是高揚,橫越過萬里長空的女人。她的對面坐着陳年。
我揭開菜簿,説,先點菜吧。侍應生記下菜單,桑奚對他道,再給我們開瓶柑橘伏特加。
桑奚説,不出意外,高揚明年就要升為正機長,才二十六。
我眉峯一挑:素質這麼硬?想看更多好書就到:yuwangshe.in
桑奚點頭,眼中忽起敬意:半年前,她所在那班客機在飛行中途發生意外,擋風玻璃震碎,機長缺氧昏,最後是她帶領機組化險為夷,安全返航,阻止了一場空難。
我不由回頭又看了高揚一眼。她和陳年似乎聊得投契,席間朗的笑意頻頻。
桑奚繼續道:高揚前幾天問我,陳年平時都喜歡什麼?我就説他這人乏味得很,沒什麼好玩的嗜好,非要説那也就是飛機了,高揚聽了倒覺得很好。你再看陳年,説冷清其實羞澀,他在學校哪跟女生單獨吃過飯?不過要和他聊飛行,聊工作,確實也沒什麼拒絕的理由。
我從鼻子裏哼出兩聲冷笑。侍應生已上齊菜品,還是先填肚子要緊。
桑奚卻又嘆了口氣,説,其實喜歡高揚的倒不少,但畢竟算是民航界的傳奇,多少就有些可望不可即,像她這樣的厲害角,不管想做什麼,恐怕都能成功。
嘿!桑奚忽把手伸過來,叩了叩桌,似笑非笑道,收收你身上的殺氣,怎麼吃個牛排都有了茹飲血的意思?
我朝他微微一笑道,你不是樂見其成?
桑奚沒有接話,臉上泛起一點微妙的神。我沿着他目光去瞧,高揚正低着頭,向陳年那邊湊了湊,陳年便伸手從她的髮間揭去了什麼。她抬起頭,捋了捋髮絲,笑得明媚晃眼。
這樣磊落的美,坦蕩的愛憎,從容得就像天下都在她囊中。而豔陽會威脅我心底的魑魅,我從來不能抵達那樣一種成的風致,我只是個躲在不透光的暗房,自以為能獨創一個世界的孩子,一個偏執的畏縮的孩子。
你就不能陪我一起躲在我那幽小的世界嗎?
我端起面前那杯酒一口氣澆進了喉嚨,辛烈莽撞,起我眉宇間的皺褶。
桑奚説,這樣容易醉。語調不濃不淡。
帶煙沒?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