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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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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四軍遊擊支隊營地坐落在一片竹林中,竹林遮天蔽,把炎熱的夏天完全拒之門外。王沐天和桑霞跟在方連長身後向竹林小道走去,一路上東張西望。這是一個新奇的世界,這裏來來往往的幾乎全是年輕人,這些年輕人看上去緊張忙碌,積極樂觀,竹林也似乎因此顯得生機。在路口站崗的是一個稚氣未的哨兵,王沐天走過他身邊時對桑霞説:“小霞姐,這個哨兵比我小多了,最多十六歲!”

王沐天的少見多怪把方連長逗樂了:“這不算小,我們隊伍裏最小的只有十四歲。”

王沐天睜大了眼:“他們也會打仗?”

“現在還用不着他們打仗,不過他們在學習打仗。聽説過延安抗大嗎?我們新四軍也有抗大分校。”

王沐天不作聲了,他有些害臊,和這裏的人比起來,他以前那些行為簡直是小兒科。

三個女兵端着盆提着桶快步走來,她們手臂上都戴着印有紅十字的白臂章。方連長和她們打過招呼,指着她們去的方向説:“那邊是醫院,這邊是戰地服務隊,就是搞宣傳鼓動的。再過去一點,那邊就是團部機關。”他見桑霞四處巡視,笑了笑,“小桑找什麼呢?除了醫院有幾頂帳篷,所有單位都是靈活機動,你看這路,這裏白天當路走,晚上拉開鋪蓋就是屋。”

王沐天盯着路面:“下雨怎麼辦?”

方連長輕鬆地説:“每人發一塊油布,下雨把油布裹在鋪蓋外面,照樣呼呼大睡!”

一個戴眼鏡、臂戴紅十字臂章的男兵匆匆趕來,匆匆跟方連長打了個招呼,很快便走過去。方連長説:“這位是黃大夫,菲律賓來的。醫科大學讀到二年級,學的是婦產科,不過在我們這裏是主刀大夫。你們剛才看到的三個女看護,其中就有兩個是南洋回來的。現在我們的機關、後勤、醫院、報社,只要用得上知識分子的地方,都有很多從海外回來的學生,還有些學生是從美國、加拿大回來參軍的。”

王沐天興奮地看看桑霞,桑霞的表情看上去也很動。他們已經被這裏的一切深深打動。

三個人來到一個帳篷門口,一個哨兵端槍站在封閉的帳篷門簾前面。方連長指着桑霞和王沐天對哨兵説:“這兩位就是給我們送藥來的同志。”哨兵對他們莊嚴地行了個軍禮,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對王沐天行軍禮,一股自豪很自然地在王沐天心中翻滾。

帳篷的地面是被剷除了雜草,又用泥土夯實過的,十分光潔,四面擱着能夠摺疊的藥櫃,裏面放着各種藥瓶。方連長介紹説:“看見沒有?藥局是重兵把守的。有時候傷員傷痛熬不住,會偷跑進來拿藥,兩年裏吃錯藥的有五六個,非戰鬥減員。”

一個三十多歲的藥劑師正把藥片往舊報紙做成的小藥袋裏裝。方連長指着藥劑師説:“這位是我們紅二十八軍的藥劑師,中西藥通吃!”藥劑師對來客微微點頭,並沒有太多客套。

十來楠竹槓子放在地上。王沐天走上去,掏出那把瑞士軍刀,把楠竹頭上的蓋子撬開,從裏面掏出包着棉絮的藥劑。藥劑師默默地走過來,撿起一個小瓶子,看着裏面的白藥粉。

桑霞走上前解釋:“這是普魯卡因,這段英文是用法,告訴你怎樣溶解。”她拿起一個扁扁的盒子,打開盒蓋,“這些是利多卡因,跟普魯卡因的用法大同小異……”

藥劑師微笑着打斷了桑霞:“英文我懂一點。不過謝謝你。”

桑霞窘迫地笑笑:“不客氣。”

方連長要去跟團長彙報李站長犧牲的經過,留他倆在這裏參觀,轉身走出了帳篷。

兩人正坐在小竹凳上休息,突然從不遠處傳來一聲慘叫。王沐天蹭一下站起來,緊張地瞪着眼睛:“是抓了俘虜在審訊嗎?”

藥劑師意味深長地看着王沐天:“知道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嗎?我們是不允許待俘虜的,旁邊的帳篷就是手術室。”

桑霞和王沐天繞着手術室帳篷外邊走了一圈兒,看到三個窗口都被窗簾遮住了。聽到裏面又是一聲慘叫,不過這一次比上一次壓抑多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從裏面傳來,她在鼓勵傷員:“再咬緊一點!馬上就好了!”

桑霞到一陣揪心,小聲對王沐天説:“不是有麻醉劑了嗎?他怎麼還疼成這樣?”

王沐天將手伸進小窗口,窗簾是被細繩子牽拉在帳篷壁上的,扒不開,但還是在窗口下方扒出來一條縫隙,透過縫隙,正好能夠看到傷員的上半身。王沐天倒一口涼氣,傷員就是昨天和他們一塊運送藥品的年輕通員,他的雙臂被綁在牀幫上,牙齒咬住一塊巾,一隻女的手拿了塊白布替他擦去頭上和脖子上的汗水,他忍不住又大叫一聲。

那位菲律賓來的黃大夫微笑地看着通員:“疼就罵幾句!罵娘,罵鬼子都行!罵我我也不還嘴……來吧!快罵!”

通員的腦袋突然耷拉下來,昏死過去,旁邊的護士長緊張起來。黃大夫擦了一把汗,説:“基本好了,準備縫合吧。手術是成功的,他是因為疼痛昏厥的,應該沒關係……”

王沐天再也按捺不住,衝着窗口大聲叫起來:“你當然沒關係!疼的不是你!”桑霞着急地拉住王沐天往後拽。

黃大夫憤怒地循聲往外看:“誰在那兒搗亂?”

王沐天掙開桑霞,使了一把蠻勁,窗簾給撕下來了,隔着帳篷衝黃大夫吼叫。簡陋的手術室牀邊,戴着大口罩的黃大夫膠皮圍裙上、手上全是血跡,他正在給通員縫合傷口,惱火地吩咐護士長立刻趕走這兩個不速之客。

護士長從帳篷走了出來。桑霞眼淚在眼裏聚起,目光透過淚光,眼睛越發晶瑩:“麻醉劑現在送上來了,為什麼不給他用?”

護士長輕描淡寫地説:“就是從大腿上取一顆子彈,又不是開膛破肚!我們這裏的戰士哪兒那麼嬌氣,做這麼小的手術還用麻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