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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花郎】(1-6)【作者:頑童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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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頑童本

字數:224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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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折

即使頭早就落入昏暗的濃雲中,抹得漫天雲彩霞紅、焰火灼天一般,但空氣中蘊熱濁重,實在壓得人不過氣來。

六月的金陵就是如此,炎熱、沉重,乏味而缺乏生氣。

秦玉容忙完內外家事,早早地帶著丫鬟花蓉走進內屋。她的父親秦本中重病在,丈夫林升在外奔走,家中內外的事情都要她來持,片刻也耽誤不得。

「夫人走慢些,瞧瞧您臉上的汗,這天也是怪熱的,連一絲雨氣都不見,再不落些雨這人都曬成幹哩。」一旁的主事僕婦園嬤嬤喚人端過一盆子剛打上的井水,面盆上還絲絲冒著涼氣。

「父親怎麼樣?」秦玉容接過一旁花蓉遞過的涼茶喝了兩口,解解中的煩悶燥熱的暑氣。

「稟夫人,大老爺身子今似乎好些了,神比昨好了許多,鬱節先生開的藥按時服用確實有些效果,吃上些時大老爺的病就肯定痊癒了。」袁嬤嬤舒著眉頭笑道。

秦玉容仔細聽了,繃著的臉終於舒緩了開來,接過花蓉絞乾的涼巾子細細擦了擦臉:「父親的病來的急,保不準也去的快。平裡吃的喝的多仔細些,不要走神疏忽,伺候的人手用那幾個心細體貼的。巧娘呢?」

袁嬤嬤接過巾子回道:「巧娘今裡帶著小郎出城遊玩,這時候也該回來了。」

「讓巧娘也去伺候父親吧。巧娘心細,也是會服侍人的,幾個腳的丫頭看著就不讓人放心,上了年紀的僕婦神又終歸要差些,少不得分神疏漏。」

秦玉容解開外襟,「花蓉,你先幫我擦擦身子,身上粘著汗實在難受。」

「巧娘麼,會不會有些不妥當?」袁嬤嬤似乎有些遲疑。

「別多想了,不妨事的。」

「那小郎……」

「今我已經派人去請夏世昌先生做靖兒的西席,夏先生是有學問的,又是父親的門生,等得了回信過兩擇個好子便可以拜入夏先生門下,靖兒也四歲了,整裡在外頭遊逛可不成器。你瞧瞧誰家的孩子年紀差不多,子又安靜些的,選了跟著靖兒做個伴讀,一齊去跟夏先生唸書。」秦玉容道。

「多謝夫人。府裡頭確實有兩個和小郎年歲差不多的小子,倒是能沾小郎的福氣跟著唸書做學問了。」主事僕婦臉上笑開了花。

秦玉容揮揮手:「你們先出去吧,花蓉留下來幫我擦洗身子就成了。」

主事僕婦答應了一聲,帶著手下的丫鬟轉出門去,只留下秦玉容主僕二人。

主事僕婦剛離開,花蓉蹬了蹬腿,小聲抱怨道:「可酸死我啦,今天在外頭跑了一天,可算能歇歇腳了。」

自從巧娘被秦玉容分派給小兒子後,身邊一直沒有能舒服使喚的丫頭,前後換了好幾個,最後才選定了花蓉。花蓉本名劉二丫,是家中佃戶的女兒,年方十六,雖然為人處事不夠圓滑,但做她的貼身丫鬟也不需要有什麼小心思,機靈些能辦事就夠了。

花蓉雖然行為舉止少了些大家門戶的教養,剛跟著女主人時常常被主事僕婦教訓,說什麼姿態不夠端正,丟了秦家的臉面。被教訓了兩次她也學乖了,在外人面前一副唯唯諾諾的乖巧模樣,私下裡就隨了些,畢竟她只要完成了女主人的吩咐的任務就萬事大吉。秦玉容可不像那些彷彿拿捏著權柄的嬤嬤一般,時刻拿眼睛掂量她的舉止,私下裡花蓉給最為苛刻的袁嬤嬤取了個「老貓子」的綽號。

「我思量著你也走了半天,肯定累壞了,再讓你規規矩矩地站著定要折了你的腿,趕緊打發走了讓你歇歇。」秦玉容輕輕勾開桃紅軟羅抹,手持團扇輕輕往那兩團雪面軟腴扇著風。

花蓉扯過一旁的椅子,滿滿倒了一盞涼茶,一飲而盡,然後又倒了一盞茶,飲罷才道:「剛才老貓子那張臉都笑得皺在一塊哩,她有個小孫子也和小郎差不多年紀,保準回頭就喚他小孫子跟著小郎去唸書。」

秦玉容團扇輕拍花蓉的額頭:「你瞧瞧你才幾個年紀,愈來愈像那些老媽子了。袁嬤嬤的小孫子我也見過兩面,若是真有心讀書,跟著靖兒也好互相督促。

袁嬤嬤這些年也勞心勞力,不過是薦個伴讀,你也嚼她的舌。「

花蓉推過團扇,辯道:「我就是瞧不順眼哩。每次瞧見我都要說上兩句我的不是,實在煩人,若不是我繃緊著身子,剛才我那副疲累的模樣又要給她大說特說了。」

「好啦好啦,」秦玉容也喝了口茶,「來把我身子擦擦,都是汗哩。待會兒我還得去瞧瞧爹爹,帶著這身汗味實在不好見人。」

花蓉點了點頭,撐著站起身子把一旁的小屏風展開,然後自己也解了對襟短衫,只著了一件無袖蔥綠繡襦,光著兩條玉白細膩胳膊,展出她含苞放、青的身子。

秦玉容解了褻衣,盈著兩團峰巒讓花蓉拿著絞乾的涼巾在身上細細擦過,把一身的暑氣與汗暈盡數擦洗而去,只覺得整個身子清涼下來,人也神了許多。

花蓉給夫人擦完身子自己反倒出了一身汗,於是解了短襦就著涼水好好擦洗了一遍。

秦玉容內裡換了件乾淨的桃紅無袖短襦,寬鬆的短襦反倒被那兩隻豐盈無比的瓜撐得鼓鼓囊囊,峰巒秀,把短襦上的花繡撐地走了樣,兩小瓣雪酥酪一般從兩側無袖腋下擠了出來,說不出的誘人。

花蓉在一旁瞧見了,惡作劇一般伸出手指戳了戳溢出的兩瓣側,夫人的雪軟綿至極,竟然陷了兩節指頭進去,指上的觸覺軟糯細膩,還未等夫人有所反應,她倒自己咯咯笑了起來。

秦玉容一把拍開花蓉的手,反手捏起小婢翹尖尖的筍,笑道:「你也是有本錢的,來鬧我做什麼,自己玩去。」

花蓉往後退了兩步,自己反而害羞地紅著臉穿上褻衣,把那兩朵雪粉的尖尖筍遮蓋起來,然後服侍夫人穿好衣裙。

「瞧瞧,你也是面皮薄的,逗你一句你倒害羞起來了。」秦玉容笑道。

花蓉自己也穿好衣衫,故作嘆道:「可不是麼。我這兩朵小花都比不上夫人出來的一彎月亮哩,兩相映襯能不害羞麼?」

秦玉容繃起臉,卻是滿腔的笑意:「好呀,你倒是從哪學來的這些不正經的話兒來的,沒上沒下與我來開玩笑,等我告訴袁嬤嬤,領你去好好教兩天尊卑有序的規矩。」

花蓉一邊給夫人補上薄妝一邊搖頭:「還是饒了我吧,再讓老貓子講我兩天,我怕是呆不下去啦,回去跟爹爹種地算了。」

秦玉容笑了笑,搖了搖頭:「當了我的貼身丫鬟後,你手上繭子都剝得差不多了,還握得住鋤頭哩?」

「繭子麼?跟著媽媽紡兩天線不就有了麼?夫人你可不清楚,媽媽的手上繭子又又硬,比爹爹的手還要硌人。」花蓉搖了搖頭。

秦老爺子的房前種了一棵高高大大的枇杷樹,樹下兩個老媽子坐著乘涼,小廝和丫鬟侍立一旁,輕聲說笑著。秦玉容梳整完妝容就來看望父親,一干下人瞧見了她都恭敬站立向她問好。

「怎麼都圍在外邊?裡頭是誰在伺候著呢?」

一個僕婦答應道:「回夫人,老太爺剛剛睡下,我們就出來歇一會兒,裡頭有兩個手腳麻利的丫頭候著呢。」

「睡了?」秦玉容問道,「剛剛袁嬤嬤還說爹爹今神還不錯,怎麼就睡下了?」

僕婦笑道:「今老太爺神是不錯,只是下午幾個大夫輪著給他瞧病,平裡午後總是要睡上一覺的,今一直沒得空閒,鬱節先生前腳剛走老太爺就睡下了。」

「鬱節先生可曾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夫人老爺都不在,想必老太爺的病情沒什麼大礙,吃上兩貼藥便好了。」僕婦瞧著秦玉容一臉的焦急,開解道。

秦玉容點了點頭:「明裡我也不出門了,鬱節先生來我再好好問問。」

眾人正在說著,總管從外頭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張拜帖,呈給秦玉容道:「夫人,大娘子歸寧,過兩便到了,差小廝先送了拜帖過來。」

秦玉容接過帖子,果然是姐姐秦玉霓的筆跡,轉身對眾人笑道:「爹爹身子不豫,正想著讓姐姐回來一趟呢,之前思量姐夫家離這路程遙遠,便作罷了,沒想我們姐妹倆心有靈犀,她這便快到了。」

一旁的總管道:「夫人準備騰置哪間院子,我這便讓人去準備準備。」

秦玉容略略思量,對總管道:「前些年姐姐來是住在東邊院子的,就先把東邊的客房清理出來吧,我這姐姐面皮薄,不愛見生人,那間院子偏僻些。」

總管領命就先退出了院子。

「夫人你還有個姐姐麼?」花蓉問道。

在場的僕役就數張嬤嬤資歷最老,說道:「夫人有個同胞的嫡親姐姐,好些年沒回家歸寧,你來了還沒兩年自然沒見過。也怨不得大姐,路途實在太過遠,來往殊為不易,當年還是我給大姐絞的面。」

花蓉最瞧不得這些老嬤嬤的作態,腹誹了兩句。偏偏她又是藏不住心思的,老嬤嬤人也似,瞧著花蓉臉上的模樣,自然知道丫頭肚子裡裝了什麼貨,正要數落兩句,一旁的秦玉容開口道:「好啦好啦,張嬤嬤,後頭你就多吃累些,前頭我讓總管忙,後頭的事就勞煩你了,把事情辦得熱鬧些給爹爹沖沖喜。」

「又有什麼喜事哇?說與我聽聽。」秦玉容聲音剛落,一道又脆又亮的詢問已經從院外傳了進來。

嬤嬤聽了笑道:「巧娘回來了。」

眾人望向院門,果然轉過一個身著松青衣裙的女子來,懷裡一個半大的孩子正趴在她肩上睡覺。

「怎麼老太爺屋子前這麼多人哇?」女子雙鬟輕散,襟裙著塵,對著花蓉招招手,「小妮子快來搭把手。」

花蓉忙走上前去,一把抱過將醒未醒的小男孩。巧娘肩膀,抱怨道:「這小子玩的累就睡著了,可苦了我的肩膀,又酸又痛。」

秦玉容對花蓉說道:「你先把小靖送回屋子睡下。」

花蓉此刻巴不得離開這裡,點了點頭就抱著小男孩離開了院子。

一旁的嬤嬤也揮揮手,把一旁侍立的僕役散去,然後對巧娘說道:「巧娘,過來坐,帶小郎累壞了吧,瞧你這模樣,滿臉的風塵,快去洗把臉。」

巧娘也不客氣,坐下拿了一旁的茶水喝了兩口:「別看小郎平裡安安靜靜的,今天去外頭撒歡,野小子似的,後頭玩累了直接就睡了,倒也不費心神。說到勞累還是嬤嬤你,在這盡心盡力伺候老太爺。」

嬤嬤臉上笑開了花:「明裡你來就能讓我省點心啦,這些個躁躁的小丫頭沒一個靠譜的,回頭等閒下來我和袁嬤嬤一起說說她們。倒是巧娘你來幫忙我便省心許多,這把老骨頭還能得空休息一下。而且你也是討老太爺歡喜的,他見了你病說不定轉眼就好了,夫人你說是也不是?」

秦玉容點點頭,轉臉對巧娘說道:「巧娘,爹爹……爹爹這病來的急,你就勞累些,來照應兩,鬱節先生這些天會經常來,他也是久負盛名的名醫,想來能藥到病除,子……不會太久的。」

巧娘臉上表情哪還有半點笑容,嘆了口氣:「前兩我帶小靖來瞧老太爺,他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病倒了呢?」

一旁的張嬤嬤也嘆道:「這上了年紀啊,我神也一天不如一天了,誰知道呢?說不得我這把老骨頭明天也躺下去了。」

秦玉容忙道:「嬤嬤你也別胡說,回去好好休息,這兩你也受累了,今天讓袁嬤嬤替你吧。」

嬤嬤站起身子,敲了敲膝蓋:「走吧走吧,讓老太爺好好睡一覺,就別擾他清淨了。」說著便一個人走出了院子,只留了巧娘和秦玉容兩人在院中對坐無語,不知二人都懷著什麼心思。

第二折

「夏先生?好久未見,你怎麼來了?」一大早秦府就有客人登門,秦玉容望著眼前的客人有些意外。

一個面蓄長鬚身著灰青道衣的男人正挎著一位鬚髮皆白老者的胳膊笑嘻嘻地

走進廳堂,兩人身後跟著一位揹著醫箱的童子,好奇打量了一眼秦玉容。

「小釵妹妹,好久不見呀。」男人先請老者坐下,然後自己坐在下首,「你也太生分了,好歹也曾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叫聲世兄也比勞什子夏先生強。」說著他接過一旁丫鬟遞過的茶水,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笑臉,惹得小丫頭紅著臉轉到堂後去了。

秦玉容自然認得這兩位客人,那個笑嘻嘻的男人正是父親的門生、自己喚一聲世兄的夏世昌,而上首的老者則是金陵名醫鬱節先生。此刻老先生一臉不豫,把端著的茶盞跌放在手邊的桌上。

「世兄怎麼今有空來府上,而且是同鬱節先生一起?」秦玉容問道。

「昨天你不是差人來請我做世侄的西席麼?我一問之下才知道老師身子不舒服,今天一早我就去了鬱節先生家把老先生請來了。」夏世昌嘻嘻一笑,「老先生似乎惱我呢。」

「你那是請人麼?」鬱節先生吹鬍子瞪眼,「老夫是被你拽來的!昨裡老夫已經來給秦兄瞧過了,今午後也會來給他把脈施針!哪還用勞煩都御史大人來親自請老夫?」

夏世昌做了一揖,歉意道:「唉,那就是在下的不是了!唉,老先生為何不早說?打擾了老先生清夢是在下的過錯,在這給您賠禮了。」

鬱節先生對這位老朋友的門生自然有所瞭解,「哼」了一聲也不答話。

一旁秦玉容掩口輕笑,想瞧夏世昌的窘迫模樣。夏世昌也不尷尬,就當鬱節先生接受了自己的道歉,對秦玉容道:「林升呢?他今也不在家麼?」

秦玉容道:「過些子不是蓮燈節了麼?他在籌備今年的蓮燈節呢,昨早些時候回家探望了爹爹,然後又出門去了。」說著秦玉容喚過一旁的下人,對他說道:「讓花蓉把靖兒帶來。」

夏世昌手:「我出來的匆忙,身上也沒帶什麼禮物啊?」

秦玉容擺擺手:「不用啦,又不是正式的拜師入門,只是讓你見見他靖兒罷了,現在爹爹還沒醒呢,我已經差人候著了,爹爹一醒便帶二位去瞧他。」

鬱節先生拿鼻孔對著夏世昌,沒好氣道:「你可得跟她好好學學什麼叫尊老敬老,別以為我打不過你,我家裡那些飯桶打不過你就可以胡來!」

「我說老先生,做人心眼可別這麼小,」夏世昌喝了口茶,「我這叫關心則亂,老師身子不豫,在下心急如焚,怎麼就不知道尊老敬老了?」

「若是我沒記錯,當年御史大人在朝堂上可是極力攻訐你的老師。」鬱節先生冷笑了兩聲,「秦兄的新政功虧一簣小子你可出了大力氣啊,若不是秦兄年歲已高,最後怕不是被貶嶺南,殘軀難全了?」

「政治抱負與私是兩碼事。」夏世昌難得的嚴肅,「朝堂之上我們兩個是水火不容的對手,私下裡我是十分敬愛老師的。」

鬱節先生揮揮手:「朝堂的事情我不瞭解也不想了解。」

秦玉容在一旁打岔:「好啦都是些陳年往事了,世兄來看望爹爹的心意我自然是明白的,瞧瞧,靖兒過來,見過先生。」花蓉這時候領著秦靖師來到堂前,秦玉容帶他給夏世昌行禮。

夏世昌坐在位子上,受了一禮,然後道:「等擇了子行了拜師禮以後你就是我夏世昌的門生了。你的名字叫靖師麼?」

「是的。」男孩點點頭。

「靖師……靖師啊。」夏世昌長嘆一口氣。

鬱節先生在一旁哼哼道:「你可慚愧麼?」

夏世昌對白髮老頭兒撇了撇嘴,摘下間的玉佩,遞給秦靖師:「為師身上也未帶得什麼禮物,這一塊君子佩就送給你,聖人有云:玉之美,猶如君子之德,希望你能少知砥礪,習若自然,慎言檢跡,揚汝家門,無愧靖師二字。」

秦靖師年幼懵懂,哪裡聽得懂夏世昌在說些什麼,一旁的秦玉容連忙讓他接過玉佩,好好珍藏。

鬱節先生在一旁也嘆了口氣,站起身子道:「你帶我去後頭瞧瞧吧,這時間也該醒了,若是再睡下去,反倒對身體無益。」

「先生說的是,我這就帶二位去瞧爹爹。」秦玉容點點頭,讓花蓉帶孩子去玩,自己領著二人去後院秦本中的房間。

三人來到秦老太爺的屋子,此時巧娘正端著只瓷碗一口口喂老太爺喝粥。

「秦兄真是好胃口啊。」鬱節先生接過一旁童子遞來的醫箱,開始做準備。

秦老太爺眯眼一笑:「佳人在側,胃口自然大開。」

夏世昌跪倒在前:「不肖門生夏世昌,見過先生。」

「起來吧。」秦老爺子說道,「世昌,這些年辛苦你了,既然你今來看望老夫,看來,北復失地是無望了。」

「弟子慚愧,有負先生重託。」說到這,夏世昌兩眼垂淚,泣不成聲。

一旁鬱節先生搖搖頭:「怪哉怪哉,幾年前兩人鬧得眼紅,今天倒親密得不得了,反正我是我瞧不問,不思不想,朝堂的事情和我沒有一分錢關係。只是我提醒一句,憂悲傷肺,肺傷氣消。你要是為秦兄著想,趕緊出去,別在這礙眼傷神。」

夏世昌聽了,連忙抹抹眼淚,對眾人拱了拱手,走出了屋子。

秦玉容對夏世昌和爹爹的關係內幕自然有所瞭解,她也跟著走出屋子,準備安世兄兩句。

「勞煩把秦兄扶坐起來。」鬱節先生對一旁的巧娘說道。

巧娘坐在頭,環身摟住老人,和一旁的下人一起把老人扶坐起來,以身為墊,讓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鬱節先生一邊給老人診脈,一邊詢問巧娘和服侍的下人,近老人的病症表現和排洩狀況,然後又問了老人幾句,面略顯沉重。

「鬱節,你不用和我繞彎子了,直說吧,我還有幾好活。」老人對自己的身體自然有所瞭解。

然,我就實話與你說吧。」鬱節先生鄭重道,「你這病十分兇險,和你早年落下的傷症有關,憂勞過度引動舊病復發,新疾糾結,再有半年你就嗚呼哀哉了,我往高裡說也只有二分的把握能夠治癒。」

「哈哈哈,」上的老人輕笑了兩聲,「鬱節你還是老樣子,連一點安話都沒有,說話這麼直接,就不怕我在你面前憂懼過度一命嗚呼,砸了你名醫的招牌?」

鬱節先生扯了扯鬍鬚:「也只有你讓我再來多瞧兩回。換做別人昨瞧過了今我就不來了,讓他在家等死吧。你也知道。我鬱節只活可活之人。」

說到這他提筆寫了兩副方子,給一旁怔怔發愣的巧娘,代了兩句:「昨診完病我沒開藥,回去琢磨了一晚,今天我就開了這兩副藥方,上頭我寫的清楚明白,一副補氣潤血,一副針對新疾,照著方子上好生伺候你家老太爺服用。」

說完對著上的老人告別:「外頭我也與他們講一聲,你好好休息吧,也是時候放下你的那點執念心思了。」說罷帶著童子出門而去。

鬱節先生和秦、夏二人據實相告,看著淚的秦玉容,鬱節先生和夏世昌都安了兩句。

「先生,老師的病真的只有兩分治癒的把握麼?」夏世昌問道。

鬱節先生一吹鬍子,瞪了一眼夏世昌:「難不成我還會騙你麼?我說兩成就是兩成!若是不信,你再請高明吧!」

秦玉容只好好言勸了兩句,鬱節先生才消了氣帶著童子回去,夏世昌和老師說了幾句話之後,也告別離開了。

第三折

午後秦玉容用完午飯又陪著父親談了會兒天,老太爺到了時候犯起困來,秦玉容把一旁的下人都趕了出去,只留了巧娘在一旁服侍。

子也到了入伏之季,天氣是一天熱過一天,秦玉容剛走幾步,額頭開始沁出汗來,她隨手去拿貼身的帕子不著,才想起來剛才用完午飯落在了爹爹房裡,就對一旁的花蓉道:「你先回去吧,我帕子落爹爹屋裡了,我拿了就來。」說罷轉身往秦老太爺院子走去。

秦玉容剛走進院子就瞧見屋門半敞著,也不知是哪個丟三落四的丫頭沒有關上門。才剛邁過門檻,屋內隱約傳來巧孃的聲音。

巧娘和秦老太爺的關係秦家的人多少都知道些,「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知天命的秦老太爺依然風度不減,也算是金陵城中一等的風人物,更不用說正值壯年時候的秦本中了。那時候巧娘還只是一個稚氣未蛻,跟在秦玉容身旁的小丫頭,便把一顆懵懂芳心許給了還在揮斥方遒的秦本中。

再後來又歷經南渡之難,等秦家在金陵真正安頓下來昔的小丫頭也成了大姑娘,而不惑之年的秦本中依然把一腔熱情投身在收復失地的運動中。等回過頭來真正接受巧娘心意的時候,此刻的秦本中身陷朝堂的泥潭,連隨他南渡的門生夏世昌也對這位先生攻訐刁難。身處風口尖的秦本中此時再納妾顯然是不明智的,兩人的好事便一拖再拖,直到現在巧娘也不過是資歷稍長的婢女罷了。

若說秦玉容對爹爹與巧孃的事情不興趣那肯定不可能,她聽著巧娘似乎在和秦老太爺說著話,便起了聽牆角的心思。偷偷摸進屋裡,隔著屏風往裡屋瞧去。

「官人,你再喝些吧。」巧娘似乎剛哭過,聲音帶著哽咽。

「這藥也忒哭了,不喝不喝。」秦本中躺在巧娘懷裡扭開頭,「你往裡頭摻糖也不喝。」

巧娘似乎被他的話氣樂了,有些哭笑不得地說道:「你的孫子都不似你這般哩。藥再苦小靖現在不過是皺皺眉頭就喝下去了,哪還像你這般,怎麼勸都不喝。」

「那當然,我秦本中的孫子當然要有不怕吃苦的耐,」說著秦本中搖了搖頭,「至於我不過是行將就木的朽蠹木頭啦,這苦不吃也罷。」

秦玉容在一旁也聽得好笑,小時候爹爹對她姐妹二人的教導之言猶在耳畔,此刻的爹爹卻像個孩童一般在小他近三十歲的婦人懷裡撒嬌,比秦靖師還頑鬧。

「官人,這是鬱節先生開的藥,你多少喝些吧,喝了身子才能恢復。」巧娘捧著藥碗,在秦本中耳邊勸道。

「華鬱節我還不清楚他有幾斤幾兩麼,從前他就沒治好我的病,現在更不能啦。這藥吃了也沒用。」秦本中還是搖了搖頭。

巧娘聽了又好氣又好笑,把藥碗拍在邊的桌上:「你吃不吃?」

秦本中花白的腦袋在巧娘隆起豐軟的脯間撥鼓似的搖擺:「不吃不吃。」

瞧著懷裡的老人頑固得像鳳凰山上的臭石頭,巧娘一氣之下拿出了對付小郎的辦法,掀開被子側過老人的身子,對著股就是兩巴掌:「你喝也不喝?」

秦玉容在屏風縫隙看的清楚,本想現身阻止,巧娘再親也不過是一個女婢,這般對爹爹以下犯上實在無禮。不過瞧著她下手極輕,不過撣灰塵似的,就忍了下來。

老人側著身子捱了打,不過笑嘻嘻道:「不喝,你再撣兩下?」

巧娘覺著小腿上硬硬地抵著一東西,又羞又惱又打了兩巴掌:「你真是老不知羞哩!沒聽著鬱節先生說麼?半年!半年你就入土啦!」說著捂著臉嗚嗚哽咽著落下淚來。

老人抹去滴落在臉上的淚水:「哭什麼?好啦好啦,別哭了,我喝我喝,把藥端來。」說著老人坐起了身子。

巧娘擦了擦眼淚,把一旁的藥端給老人,老人接過碗皺著眉頭一口喝完了剩下的藥湯,然後往巧娘領口鑽:「太苦啦!」

巧娘破涕為笑:「哎,你別往奴衣服上蹭,髒哩,藥汁蹭上去可洗不乾淨。」

老人伸手把巧娘褻衣裡頭兩隻碩掏了出來,紅羅滾邊褻衣擠勒在香雪峰壑中,烘著兩隻兒又白又。他一手輕捻著一隻蒂兒,一手抓著一隻兒放進嘴中輕輕嘬

巧孃的兩隻白淨非常,老人捻不用上許大力氣,溫柔至心。

巧娘聲音本就甜脆,被她一心的愛人把兩之下從檀口間擠出一聲貓兒似的媚叫來。外頭的秦玉容瞧不太仔細,只見著爹爹手縫裡擠出的幾瓣白膩,但被巧娘這一嗓子叫地心兒顫了三顫,兩隻兒從尖稍上漾起一股異樣的覺來。

「官人別急,這褻衣勒著難受哩,等奴把褻衣解了。」巧娘推開老人的手,反手把勒擴兒的褻衣解了,一手摟著老人的頭抵在自己的上。巧娘看著老人又嘬了兩口,笑道:「奴又沒汁,你嘬什麼呢?」

「你這子又香又甜,嘬兩口解解嘴裡的苦味。」

「你也不臊哩。」

「底下也。」老人從兩間抬起頭來,橫側過了身子把腿間湊到巧娘手邊。

「你倒真把自己當孩子哩。」瞧著懷中老人的模樣,巧娘噗嗤一笑,伸手探進薄毯裡裹捏住那顆又又熱的菇頭,上下套著堅,一時間兩人都不再說話,房間內只有男女的輕聲。

秦玉容在外頭瞧著不甚分明,只想在湊近些瞧個仔細。

該死的,我這是想什麼哩。秦玉容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刮子。爹爹在裡頭和巧娘做那種事情,自己還在外頭瞧著津津有味,不當人子,不當人子!

秦玉容正想轉身離去,只聽得裡頭老人低聲開口道:「巧兒,你在上頭讓我。」

外頭秦玉容聽了掩住了嘴,險些叫了出來,心想:爹爹身子都這樣了,還沒些節制麼?

裡頭巧娘也擔憂地說道:「奴就用手給你吧,倘若傷了你的身子,我便是死了也洗不清我的罪啦。」

老人搖了搖頭:「不妨事不妨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是積年的老病,每年都會發作,發作起來便痛地要命,一年比一年厲害。這次只是新病同舊病把身子拖垮了。就算不吃鬱節的藥沒發作時也沒什麼大礙的。」說著伸手在巧娘裙下掏了掏,挑地巧娘一陣嬌呼,上半身子失了骨頭似地靠在沿上。

「再說,也是你在上頭動,我哪裡還出的半分力氣。」老人掏出手來,手指上抹遍了晶瑩的汁。

巧娘早已動情至極,她裡頭著了一條開襠薄褲,外頭套了一條裙子,豐沛的從開襠處汩汩而出,沾溼了墊在豐圓綿股下頭的羅裙。濡溼的裙布黏著讓她難受不已,巧娘小心搬開懷裡的老人,側著身子解下了裙子並上身的外衫一齊疊放在一旁。

巧娘側過身來的情景秦玉容在隱處瞧得仔細清楚,此刻巧娘口白膩的雪肌浮著淡淡的粉,兩墳雪脯上布著細細密密的汗珠子,想是剛才二人挑逗所致。

從這個角度卻瞧不見秦本中的表情模樣,秦玉容實在難以想象,也無暇去想此刻父親到底會擺出什麼樣的表情。她在一旁邊聽邊瞧了半天,倒被二人把自己身子裡的那點綺麗慾念給挑撥了出來。她本就在女子慾需求的巔峰年紀,再有丈夫在外頭奔波,好些子都未曾與她同房,那積累下來的情滿溢充盈,經裡頭兩人如針一般的戲挑逗,實在蓬難止,只好緊緊夾著腿,狼狽地躲在藏身處,糾結著離開與否。

巧娘自然不知道外頭秦玉容到底如何,她仔細掀開蓋在老人下身的薄絲毯,老人為了解手方便,裡頭也穿著一條開襠薄褲,掀開薄毯那條就顫顫地杵在外頭。巧娘調轉身子面朝著老人,兩腿半張蹲在老人大腿子上,兩瓣翹卻未貼著秦本中的身子,深怕把底下的老人壓壞了。

這下外頭的秦玉容卻瞧得明白。她也常常服侍臥病的爹爹,雖然老人的那條兒也瞧慣了,哪曾見過直發的模樣,想著避嫌轉過臉去,但似乎被心裡的情慾緊緊箍住了脖子,哪裡還轉的開眼睛,心想反正也瞧不著底下男人的臉,一隻手直探進自己的腿心抵著那粒小豆兒小心起來。巧娘跨坐在上頭,兩隻手握住,從兩手間能清楚瞧見襠部敞的花秘處。巧孃的花叢並不甚密,能清楚地瞧見兩瓣紅豔肥厚的花

她果然溼透了,不然怎麼連那些兒上都往下滴著水珠子?秦玉容邊瞧邊想。

此時巧孃的兩隻兒被老人緊緊扣住擠,在手中不住變形,老人的手雖然瞧著骨節顯然,但依舊柔軟,她放開捉著的那火熱堅杵,兩手撐住身子輕輕把敞滴著水的蛤口湊到杵前,半是撒嬌半是詢問地對身底下的老人說道:「官人,我……我要來啦。」

秦玉容瞧著巧娘不似平常模樣,在老人身上下索歡,嬌聲不絕,真是面紅耳赤難掩羞意,一隻手探入裙內緊緊那粒花蒂,直打了個酥軟的擺子才顫著腿回過神來。

我這是在做什麼?小丟了一回的秦玉容回過神來一陣後怕,不知道自己剛才是否發出了聲響驚了裡頭的兩人?轉念又想起自己是來拿回自己的帕子,在往裡頭一瞧,只見巧娘和老人云雨一度,正依偎繾綣。

巧娘著兩隻翹兒探出身子左右翻了翻,拿了條帕子來,瞧了瞧問道:「官人這是誰的手絹兒?這花樣奴是沒見過的。」

「我哪裡曉得?也是你們女兒家的,在意這些花樣別緻。」

巧娘嘻嘻一笑,拿著帕子在腿間擦了擦,把正從蛤口緩緩泌出的汁擦了乾淨。

外頭的秦玉容瞧著清楚,心裡頭罵道:該死該死,你這個不知羞的巧兒,自個的帕子不用,拿我的作甚?想到這,秦玉容心裡冒出了火來,轉頭躡著手腳出門去了。

第四折

「怎麼去了這麼些時候?帕子拿到了麼?」花蓉服侍著小男孩睡了午覺,看見秦玉容走進屋子便問道。

「大概是丟了,沒找著。」秦玉容有些煩亂,「上次我新繡的那塊帕子呢?

拿來給我吧。「

「今兒也沒出去,怎麼說丟就丟了?我得空給你去找找。」花蓉在裝滿了女紅的篋內翻了翻,找出了一塊新帕子,順手拿剪刀把上頭的線頭鉸了乾淨。

秦玉容接過帕子放在鼻前嗅了嗅,淡淡的沒有一絲氣味。

「篋下頭我放了些竹炭,應該沒什麼味道。」

「沒味道就好。」秦玉容有些心不在焉。

花蓉瞧著奇怪,笑道:「夫人可是想官人了?臉上酡紅酡紅的。」

秦玉容一驚,拿過銅鏡左右照了照,然後啐道:「這天熱哩,我剛剛趕著從爹爹院子過來,出些汗可不得臉紅呢。倒是你膽子大了,敢開我的玩笑?你是沒吃過鞭子哩!」

「官人出去了好些天,夫人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可不是想官人了?」小女婢給秦玉容倒了杯茶,「不過今兒官人也該回來了,夫人抓緊睡一覺,晚上才有力氣伺候官人呢。」

秦玉容嗤道:「說不得他在外頭吃飽了回來呢,讓我在上伺候他?」

*********

「啊,嗯,官人奴家好想你……」秦玉容伏在丈夫林升身上,翹圓雙一般上下起伏,泛著紅暈的蛤口與緊密貼合,沒吐,只有黏膩白沫一般的汁從兩人合處不停泌濺而出。平裡白淨可愛的花也摩擦的紅肥腫脹,更不用提那粒此刻痛癢難耐的花蒂。

林升雙手抓住身上美婦的軟膩,從一個方便出力的角度狠狠了幾十記,才在秦玉容膣內盡洩而出。

「娘子今天力充沛,我可受不了啦!」林升仰面摟著秦玉容著氣,他剛回家就被秦玉容推倒在上耕勞到此時此刻。

秦玉容捋了捋散亂的長髮,輕挽了一個松髻,招呼了一聲外屋的花蓉,把早就備好的溫熱清水端了進來。

就算是拿帕子捂著腿間,淡化的水還是順著圓潤的腿子緩緩滴而下。

等秦玉容好好洗過一遍才重新躺回丈夫懷裡。

林升捏了捏婦人鼓鼓的脯:「娘子,我下邊也黏得厲害。」

「喏,清水還在下頭,花蓉沒倒呢,你現在下去洗洗乾淨。」

「釵兒,你替我品品。」林升低下頭咬了咬婦人的紅

秦玉容給了丈夫一個白眼:「只此一回,你今天也出了大力氣,奴家便賞你一回。」說著低下頭去,丁香輕探,嘬含著那半軟不硬的杵。

林升輕輕摟著婦人的烏髮,雖然丁香裹動作有些生疏,比不得那些煙花小娘的技巧嫻,但林升心裡說不出的滿足舒暢,沒多久就在婦人口中又小了一回。

秦玉容就著茶水好好漱了回口,抱怨道:「那東西味道實在難嘗,奴家讓花蓉湃些梅湯來。」

「靖師這些子在家還好麼?」

「奴家請了夏世兄作靖師的老師,選個好子便能拜入他門下了,」秦玉容道,「而且姐姐也遞了拜帖來,沒幾就要到了。」

「哦,姐夫也來麼?」

秦玉容搖了搖頭:「姐夫公務繁忙,不來了,倒是李尚會同他母親一道來。

奴家想著要不再差人去把姐夫一起喊來。「

林升思量了一下:「今鬱節先生來了麼?他可有什麼好法子治好父親?」

秦玉容搖了搖頭,旋即又道:「今裡夏世兄偕同鬱節先生一起來看望父親,臨走前他說他認得一位名醫,可能有把握治好父親的舊疾。」

林升皺了皺眉:「夏世兄?難道是夏世昌?」

「是啊,父親的學生,嘻嘻,你不會還記得以前的事,呷醋吧?」

林升捏了捏手中軟綿的香:「你說呢?只是夏御史也算是放得開啊,從前和父親撕破面皮,算是出了大力把父親逐出朝堂。別看他現在升做御史,其實明升暗貶,現在就跑來看望父親明擺著那些人的臉嘛。」

「那世兄以後的仕途打緊不打緊?」秦玉容問道。

「其實父親現在不過是一個臥的老人,又是夏世昌的老師,於情於理是不打緊的。」林升搖了搖頭。

秦玉容嘆了口氣:「那就好。當年南渡的時候夏世兄為了我們父女三人出了大力氣的,往重了說是有救命之恩。我想父親也不願意連累他在朝堂上受為難吧?」

林升驀地哈哈大笑:「我曉得了我曉得了!這一定是官家的意思。夏世昌不但要來,還要幫著,不,最好是治好父親的病!朝堂上那些老狗越是憎恨父親,夏世昌這次越是要治好父親!只有這樣,他才能……才能……」說到這,林升聲音愈發低微。

「官人?怎麼了?」

「你應該知道的。」林升低聲說道,「我之前也抱怨過,也想過父親拖了我的後腿,只能做個小官,現在想想我是多麼不自量力啊。」

「那官人說夏世兄還有機會嗎?」秦玉容似乎明白了丈夫的意思。

「會有的,他才四十歲,就等著看他如何好好給那些老狗們顏看看吧。」

林升說道,「尤其是這些年,我第一次想要給夏世昌去上柱香好好祈福他官運亨通。」

「難道官人以前都是詛咒他?」

「那是當然,誰讓他是我的情敵,又比我強呢?」

「官人你好壞啊!」

「哈哈哈……」

一大早,秦玉容就被婢女花蓉喊醒了。

「夫人,起來啦!夏御史在外候著呢!」花蓉打了半面盆清水進來服侍夫人起梳洗。

「夏世兄怎麼今天又來了?官人呢?」秦玉容在花蓉的服侍下穿好衣服,對著妝鏡洗臉。

「不知道哩,一大早夏御史就進來在堂上候著了,管家差人來請夫人,被我打發去了,官人一大早就出了城,這兩好像都不回來了。」說到這花蓉掩口笑道,「今早官人像個沒事人一樣,倒是夫人連都起不來。」

「要你多嘴。小丫頭不要偷聽牆角。」秦玉容對著妝鏡左右妝點自己的髮髻。

管家差人把秦靖師帶去了廳堂,夏世昌順道就對著蒙書教起了訓讀,等到秦玉容主僕二人從後頭過來小男孩正對著書本大聲誦讀。

「世兄,靖師的功課可是懈怠了?」秦玉容看著用功認真的兒子眼中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起步晚了些,不過無妨的,靖侄聰穎,我不過隨口指正了兩句,這篇文章已經能誦讀無誤,已經勝過不少孩子了。」夏世昌看著男孩搖頭晃腦,哦誦讀,笑著拍了拍桌子,「站直了身子!搖頭晃腦成何體統?跟誰學來的壞習慣?」

男孩眨巴眨巴眼睛:「稟先生,巧姨帶著我去書塾玩,夫子和那些學生都是這麼唸書的。」

夏世昌搖搖頭不以為然:「誤人子弟,這個習慣可不好,你得改正過來。」

「好了好了,花蓉你帶著靖師去後頭吧,我和世兄有事要談。」花蓉在一旁聽了,連忙抱起小男孩回到後面去了,廳堂裡就只剩下了秦夏二人。

「夏世兄,你今天這麼早來是有什麼事嗎?找林升的話他一大早就出城去了。」

夏世昌喝了口茶:「我瞧見了,我等他走了以後才來的。」

「鬱節先生呢?今天他沒同你一道來麼?」

「今天這件事可帶不得他。」夏世昌眨了眨眼。

「哦?今天世兄不是來瞧父親的麼?」秦玉容有些意外。昨晚林升給她分析過了,以夏世昌現在的立場,和父親越親近越好,但這麼看來今天夏世昌來秦家的目的並不在父親身上。

「唉,先生那我就不去了,徒增傷悲啊,對先生的身體也沒什麼好處。」夏世昌搖頭搖頭,「還記得我昨天離開時候說的麼?」

秦玉容點了點頭,昨天夏世昌離開前確實和她提到一些事。

「你是說延請名醫的事麼?」

「沒錯!」夏世昌有些動,一拍桌子喊了出來,把一旁的秦玉容嚇了一跳,「昨天我說了,我有個好友的岳父就是位名醫,通曉內症,尤善外科,相傳是《青囊醫經》的傳人。」

「可是,這位老先生不是遠在南山嗎?而且行蹤不定,喜歡四處遊歷行醫。」

秦玉容有些明白了夏世昌的意思,「你是說他已經來到金陵了?」

「是的,昨天我差人去孫家,老先生正好來到金陵,準備在這呆上兩天。我今天一早過來就是請你同我一起去請老先生來給先生看病。」夏世昌站起身子,「事不宜遲,我們趕緊動身吧。」

看著夏世昌一副坐立難安的模樣,秦玉容笑道:「這事可急不得,雖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但是等我準備些禮物再出發也不遲,難不成我們倆空著手去請麼?

也太缺些禮數了。「

夏世昌微笑道:「世妹考慮得周全,只是……」

秦玉容有些愕然,撫掌嘆道:「好你個夏世昌,也罷也罷,你的禮物我也一併替你備上了。」

夏世昌有些欣欣然:「世妹就不要太過見外了,我的家境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想置備些拿得出手的禮物也太難為我啦!」

秦玉容瞧著他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有些生氣,哼道:「那朝事呢?」

夏世昌攤了攤手:「我這邊已經割清楚了,只是上任御史還在拖拖拉拉,辦事不夠利,這兩我賦閒無事,就當官家多許了我幾天休沐的子。」

秦玉容扶額,自己這位世兄果然還是老樣子,虧她還擔心他在朝堂上會左右無援孤木難支:「難怪你候著,等林升出城才進來。」

「這事和他我可開不了口。」夏世昌沉了一下,「我的禮物不必太過貴重,怎麼說我現在也是御史,被人捉到話頭上官家那參我一本就有些麻煩了。」

第五折

相傳前朝世宗皇帝東征,駐軍山中修整。世宗觀此山風景秀美,就帶著隨從進山遊玩。當世宗登頂主峰時,有鳳鳥西來,鳴聲嘹亮,眾人都引為吉兆。後來世宗東征每克必捷,戰無不勝,掃平陸匪滌盪寰宇,歸途又路過此山時,賜名鳳凰山。

「上頭那塊突出來的大石頭,瞧見沒?傳說是世宗皇帝一劍劈開的,又光又平,跟鏡子似的。你要說是老天爺造的,老天爺還能有閒工夫給你把一塊石頭磨成鏡子不成?」

秦玉容聽著身後挑夫的閒談,忍不住抿嘴輕笑。倒是小丫頭花蓉聽得津津有味。她不是本地人,在秦府也沒人會給她耐心講這些東西。

夏世昌和秦玉容兩人置備了禮品就坐車出城,趕往鳳凰山,夏世昌的好友,雲臺書院祭酒孫連翰此刻正在鳳凰山上的莊子裡頭避暑。只是這大路朝天好走,山道崎嶇難行,好在夏世昌有所準備,出城時在城外僱了幾個挑夫,省去了不少力氣。

一行人走走停停,頭又高又大,秦玉容乾脆就讓眾人尋了個陰涼處停下休息個把時辰,等最辣的頭過了再繼續登山。

講故事的漢子赤著膊,一身銅疙瘩,臉上曬得通紅,蹲坐在樹蔭下慷慨陳詞,把有的沒的鳳凰山的故事亂湊一氣,倒也給他講出個七八分史詩來,只是大多經不起推敲,別說夏世昌這位通讀《金陵志》的御史大人和出身書香的秦玉容,其他幾個訥口的挑夫也聽出些漏來,七嘴八舌地挑病。這位漢子確是唾沫星子亂飛,一個一個圓了過來,遇上實在圓不過來的,「你又曉得了,你來講要不要」,嗓門大過所有人,把其他人駁地啞口無言,

「你接著講啊,後面呢?」花蓉聽得入神,漢子剛停下口就催促道。

「丫頭你不要急,與我兩口水,我再跟你講。」漢子咧嘴笑道,伸手在一旁飛濺的溪處接了半碗溪水,「咕嘟咕嘟」喝了個乾淨。他對這個親近的小丫頭有些好,既然小丫頭願意聽,他也願意講。平裡給那些富貴人家出力不少,不說做主人的娘子官人們,就是那些隨行的婢女侍從一個個也是主子的做派,遠遠瞧著他們這些出力的挑夫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讓他心中十分不快。

「他們算什麼?不也和我一樣是個出力的下人命?真當自己是娘子老爺了,一個個嘴巴翹上了鼻尖……」有時候他和同道的挑夫結了活,聚在一起喝上兩杯的時候便這麼罵道。

「嘻嘻,他們猖狂自然有他們身後的背景,站在身後的官人們給了他們底氣,我們有的只有這兩個肩膀和一雙手,能和他們豆腐似的手比麼?就算同樣是奴才的命,你拿什麼和他們比?」有人反駁。

漢子沉默不語,手,然後摸了摸痠痛的肩膀,上面是一層又硬又厚的繭子。

本以為今天又是一段沉悶的旅途,花蓉的出現卻給身處炎熱的漢子帶來了一絲涼意與喜悅。

「哥,你接著講啊,那塊石頭真的是世宗一劍劈開的麼?」花蓉坐在地上也接了些溪水痛快地喝了幾口。頭正高,雖然一行人在山道上,但是空氣卻像被太陽曬化了,緊緊粘結在一起,沒有一絲風氣。好在沁涼的溪水能暫時驅走身體內的暑意,讓眾人好緩過氣來。

「那是自然,你想,鳳鳥朝拜的世宗能是一般人嗎?東征陸匪,當時陸匪都在東邊稱王稱霸了,世宗就提著那柄劍把他們掃平了,劈開一塊石頭算什麼?」

花蓉抬頭眯眼瞧了瞧,比劃了一下:「哥,那塊石頭好像不小哇。」

「一般的小石頭他稀罕劈麼?」漢子說著掂量了一塊手邊的碎石,巴掌大小,在溪水上衝洗乾淨,玄赭相間平平無奇。

「就這麼一小塊,」漢子站起身掄圓了胳膊,遠遠拋下山,「就是拋進了山下的那條河裡,都翻不起小來。」

秦玉容和夏世昌坐在更高一些的山道旁乘涼。天氣炎熱,暑氣蒸騰,秦玉容乾脆摘下了幕離,權當一把大扇子扇風乘涼。她接過夏世昌遞來的溪水喝了兩口,笑道:「下面那個挑夫說話有意思哩。」

夏世昌也聽得好笑,久居高位,他很久沒有聽得這麼下里巴人的話調野史了,就提了嗓子,逗漢子道:「那漢子!你說!世宗一劍劈開了巨石作了那塊妝鏡臺!那既然是一塊巨石,還有那半塊呢?總不是世宗自己運回去了吧!」

漢子哈哈大笑:「相公!我看你文縐縐的穿一身長衫,原來也是個短見識的!」

夏世昌拱拱手:「洗耳恭聽!願聞高見!」

漢子站起身子走到山道旁,指著下面喊道:「瞧見那片河灘沒!上面那麼多碎石亂石,不就是那半塊石頭從崖上跌落下來摔碎的麼!」

說完,一群挑夫和花蓉捧腹而笑,坐在夏世昌身邊的秦玉容看到他吃癟也忍俊不

「御史大人在一個挑夫手裡吃癟,實在難得哇。」

夏世昌面不改,拱手喊道:「受教了!」然後笑著坐了下來。

「誰讓你瞧不起這些個下人,一山還比一山高哇。」

夏世昌搖搖頭:「就像他說的那樣,既然是幾百年前的事情,我怎麼辯駁否定他呢?或許事實就是如此吧,當年世宗一劍劈開頑石,造此奇景。」

秦玉容不以為然,搖搖頭道:「若是世宗做的,地誌上怎麼會沒有記載?這等大事如有漏載那可是大罪啊。」

夏世昌望著山下怔怔出神:「誰又知道呢?」

一行人休息了個把時辰,又重新上路,終於趕在頭西斜的時候來到山莊。

「御史大人,大駕光臨有失遠啊。」遞過名帖後,不一會兒從莊內走出一位素衣青年來,星目柳眉,圓臉上掛著風柔絮般的笑容。

「這麼見外麼?不願意我來叨擾?」

「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主客落座完畢,經夏世昌介紹過後,滿臉微笑的祭酒孫連翰問道:「林大人沒有來麼?」

「先生認識外子?」秦玉容有些意外。

「有過數面之緣。」孫連翰點點頭,「林大人還幫了在下一點小忙,不過那是幾年前的事了。」

夏世昌在一旁說道:「認識就好說啦,連翰兄,早些時候我送來的書信看過了罷,你應該知道我們這次來叨擾所謂何事了。」

「不錯,」孫連翰點了點頭,「只是泰山現在不在莊內,一早就進山採藥去了,還要二位稍等片刻。」

秦玉容點點頭:「不礙事的,我們一路上山也累了,正好休息一下。」

「莊內什物不甚完備,有所怠慢還請兩位不要見怪。」孫連翰招呼一旁的僕從給二人端茶倒水,置備了些水果點心,甚至連外頭的挑夫和跟隨一道的僕役也都送去了吃食,

夏世昌嚐了一口碗盞裡的小糕點,驚道:「你還說什麼什物不備,這糕點不僅緻,味道還不輸桃香齋的點心,避暑享福,連翰兄可真有一套啊。」

桃香齋是城內號稱天下第一的點心鋪子,先帝在嘗過桃香齋的點心後,就曾打算欽點其為御品,後來不了了之。據傳先帝曾說:「如此糕點一人獨享,豈不獨夫哉?」而桃香齋的名聲也水漲船高,有一片黃金一片糕的說法。秦玉容自然是嘗過桃香齋師傅的手藝,見夏世昌如此評價也有些好奇,嚐了一塊棗糕。

夏世昌知道她不信,在秦玉容嘗過後笑問道:「怎麼樣?我所言非虛吧?」

秦玉容點點頭:「確實,我剛才還不信哩,要我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若不是這糕點式樣和桃香齋的不同,我還想著孫先生居然能從城內買來這麼些糕點。」

「哈哈哈,兩位謬讚了,這糕點是內子做的。」孫連翰笑道,「閒居山野,窮暇無聊做些吃食打發時間罷了。」

「怎麼?還見不得別人誇奴家麼?」孫連翰剛說完,從後頭轉出個婦人來。

秦玉容上下打量著婦人,她不過二十多歲的模樣,上身著了一件窄袖檀對襟,雲髻高聳,眉點青黛,頸下袒出一片白花花地來,步姿娉婷,嫵媚動人。

「你來的正好,」孫連翰對二人介紹道,「這位就是內子,胡三姐。」胡三姐分別行禮見過二人。

秦玉容瞧著胡三姐,心中確有些奇怪,暗道:這女子好生悉,怎麼像是在哪裡見過的。

四人寒暄了一會兒,胡三姐拉著秦玉容的手:「我和姐姐還真有些一見如故哩。如果姐姐願意的話,妹妹帶著去莊裡四處參觀如何?鄙莊雖小,景緻還是有些的,總好過在這裡陪著兩個書呆子。」

夏世昌和孫連翰許久不見,自有話說,秦玉容和胡三姐在一旁坐著也搭不上話,而且孫連翰的泰山外出採藥未歸,等著也是等著,四處轉轉也好。於是點點頭說道:「可以啊,我還想請教妹妹這做糕點的秘法,回去自己也做些不輸桃香齋的糕點嚐嚐。」

「平莊裡也沒什麼客人,我還擔心這些糕點不合口味呢,姐姐喜歡那再好不過了。」說著胡三姐挽起秦玉容的手,「姐姐隨我來吧。」

一旁的夏世昌道:「世妹你就放心去玩吧,等老先生來了我自有安排。」

秦玉容聽夏世昌這麼說,自然放下心來,跟著胡三姐到莊內四處遊覽一番了。

山莊地處鳳凰山半山,莊裡頭的花植繁茂,花期普遍要比山下晚一些,秦玉容甚至在一角小亭旁看到了一株晚桃開得正豔。

「前邊是外子的蘭房了,我們往這邊走吧。」胡三姐道,「他對那些蘭花寶貝得緊,平裡連我也不得隨意進出,非要他親口邀請不可。」

秦玉容歆羨道:「你們二人倒也有這些閒情雅緻呢,這一大莊子的花植瞧著都是心打理過的。」

「哎喲,」胡三姐揮揮手笑道,「我哪有那個閒工夫,外子他也不過是照顧那一屋子的蘭花,平裡都有人在莊子裡照顧這些花花草草,我帶一個孩子已經夠忙的了。」

「妹妹已經有孩子了麼?」

「快一歲的小子,煩人的很,現在正寄放在我大伯子家呢,孃照顧著,我和外子帶著爹爹來這避暑休息。」說到這胡三姐換頭問道,「聽外子說,這次姐姐來是想請爹爹看病麼?」

胡三姐點頭道:「家父臥病在,遍請了金陵名醫也束手無策,聽說胡大夫醫術高明,又碰巧到了金陵就想著來請胡大夫幫忙醫治家父的病症。」

胡三姐搖搖頭:「不對不對。」

秦玉容見狀急問道:「怎麼……」

「我爹爹不喜歡別人叫他大夫,姐姐叫他青衣先生就好啦。」

秦玉容鬆了口氣:「妹妹你和我開玩笑,我差點以為青衣先生不會給家父看病了。」

兩人正走著,忽然間一陣碎玉金般的清脆鳴響從不遠處傳來。

胡三姐見秦玉容好奇,便解釋道:「這是響泉的鳴聲,姐姐隨我來一觀,也算是莊子裡頭數一數二的景緻了。」胡三姐拉著秦玉容的手,沿著小道快步而行。

「什麼是響泉?」

「這裡本來有一處活泉,泉水汩汩而四季不歇,而且每過三個時辰便會噴湧一次,恰好外子之前得了一塊能吹鳴的九孔奇石,一突發奇想把石頭置於泉上,誰想每當泉水噴湧之時九孔石便會鳴響,聲音清脆悅耳,珠玉落盤一般。既然姐姐趕上了,定要好好賞玩才是。」胡三姐帶著秦玉容來到一處天井,天井四周是雕花刻畫的青石牆,地上石磚鋪平,中間置放了一塊形狀怪異、毫無稜角的巨石,約莫有一人高,周身渾然天成的小孔正汩汩往外冒著泉水,孔中清鳴不斷,而且各孔音調高低先後各有不同,再輔泉水碎玉摔落般的脆響,當真如絲竹管絃奏響在天井中,空靈幽曠。

秦玉容看的痴,喃喃嘆道:「真真是一大奇景呢。」

胡三姐道:「只是討個巧罷了,當初挖出這眼活泉的時候不知該怎麼辦呢。

姐姐在鳳凰山可有宅子?入了暑天氣越來越熱,不如搬進山裡頭避暑,我與姐姐也好做個伴。「

「家父在山腳下倒是有個園子,只是平裡也沒人去住。」

胡三姐道:「瞧完了這響泉,後邊還有汪池子,姐姐要不要也去瞧瞧?只是路程有稍許遠。」

秦玉容自然不願意錯過,連忙點頭答應。

那響泉鳴響了約一盞茶的功夫便悄無聲息了,只有巨石底部的兩個小孔往外噗噗冒著泉水,泉水順著青石板上鑿出的溝渠不知被引向了何處。

二女剛剛小心翼翼地踏過溼漉漉的青石板走出天井,一身短打的僕役跑過來稟報:「夫人,老太爺回來了。」

第六折

昨天秦玉容和夏世昌的事情辦得非常順利,胡青衣一早就下了山。

「爹,下山的時候當心些。」胡三姐臨走前叮囑老人。

「你放寬心好了,」胡青衣不以為意地收好身側的醫箱,「我走的山路可比你多多了。」生於大山,長於大山,再說讓一個得道的狐仙摔上一跤未免有些天方夜談了,至少憑這鳳凰山的體量還辦不到。

不過胡青衣並不會覺得女兒是在小看他,因為她在紅塵中呆的實在太久了,渾身沾滿了人氣,人的世故與習慣在她身上糾纏不清。就像她的丈夫一樣。

「對了,過幾天桂兒也會到你這來,」胡青衣似乎想起了什麼,「我算了算,這裡是她的應劫之處,雖然說有驚無險,但你上些心,可別讓她走了你當年應劫的老路子。說著回頭上下打量了胡三姐,哼道:」看看你現在這副模樣,一個小小的人劫糾纏了幾十年還沒結束,我胡青衣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嘻嘻,我就喜歡放著,你管不著。」胡三姐臉一變,一揮袖子轉頭回了屋子。

「我下山了就不回來了,桂兒的事情你多上心。」胡青衣搖搖頭,邁步踏上山路,自言自語,「既然你下不了決心,今天我就幫你做個了斷。」

胡青衣會來金陵完全是一時心血來,就像腳邊這株鳳凰山腳下的蒲公英。

「老丈,這株蒲公英我就先採去了。」蒲公英長在田埂邊上,田裡一位六旬老漢正蹲著除草。

老漢抹去額頭的汗水:「後生,這蒲公英天生地長,又不干我的事,你只管採去又無妨的,你不採我也只當雜草給它連拔了。」

胡青衣掐折下蒲公英花,然後用藥鋤連把蒲公英挖了出來,摔掉泥塊,放進斜挎的藥箱中,笑道:「謝過老丈了。」然後胡青衣站起身子,亦步亦趨從田埂這頭走到那頭。

老漢看著奇怪,開口問道:「後生,你這是做什麼?」

「我給老丈起了一卦,」胡青衣又走了回來,「一旬之內,天降之財,宜取。

老丈切莫錯過了。「

老漢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後生,一身寬長道袍,頭戴斗笠,左邊挎了個藥箱,右懸著一隻黃皮葫蘆,腳上踩了雙竹屐,道:「原以為你是個郎中,沒想到是個算命先生。快走快走,莫拿我作耍。」

胡青衣對老漢的揶揄當然不在意,他所做的不過是把取予的因果轉嫁出去。

心血來的他見到闊別多年的女兒胡三姐,一眼便瞧出了她身上的癥結。只差一步便可得道自在的臨門一腳,她不願意做,胡青衣自然不介意越俎代庖,幫她完成。

不過轉眼之間,金陵城就到了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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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玉容對出現在自家門前的胡青衣實在有些錯愕。

早些時候收到消息姐姐已經到了城外,秦玉容正準備出城去接,至於鳳凰山的胡青衣自然也安排了車馬去接來。沒想到她還沒上路,胡青衣便挎著藥箱出現在了秦府前。好在夏世昌還在府中,秦玉容只好告罪一聲,先出城去接自己的姐姐。

夏世昌看著胡青衣有些頭痛。他與孫連翰情不錯,對雲臺孫氏也略知一二。

當年聖人在雲臺山開壇講學三十年,初時聽者雲集,門庭若市;沒過兩個月便有人陸陸續續離開;等到聖人三十年後講學結束,門徒只剩下十四人和一隻通曉人的靈狐。在聖人離世之後,這十四位門徒離開雲臺山各行其道,無一不是成就等身的賢人,而靈狐則留駐雲臺山講法壇,雲臺孫氏自此而生。世人多知聖人又十四位門徒,卻很少了解還有一隻聞道靈狐,所謂大隱隱於市,雲臺孫氏與其他妖類截然不同,大多入世修行,與人倒也無異。歷任孫氏家主兼任雲臺書院山長,人們只知書院綿延近千年未曾易改,卻不知道其中真正的緣由。畢竟修行有成的妖類壽算以百計,人的一生相比之下實在太過短暫。

胡青衣正坐在秦家廳堂氣定神閒地喝著茶。

夏世昌平裡也見過高人,看上去雲遮霧繚看不清楚,只知道修為比他高一點;眼前這位胡大仙一眼瞧去清清楚楚,通透地就像泉水凝成的冰,兩個字:地仙。

秦玉容不解內情,夏世昌卻知道,這位相貌似乎還比夏世昌要小上一半的年輕人,其實是一隻得道成仙的老狐。他原以為孫連翰的老泰山不過是一位通曉醫理的方外人物,誰能想到居然來頭這麼大,那天傍晚當胡青衣邁進屋子的時候,夏世昌一眼便看的通透,一張長臉刷地都綠了。這尊大神可不是隨便能請得起的。

所謂的仙,是真正能夠餐雲飲霧、舉霞飛昇的方外之士。夏世昌雖然被人稱做劍仙,但他在修行成就上不過是個半吊子,與常人比劍術無雙而已。真正的仙除開人們口中身居天外的天仙,還有身處凡事的地仙。地仙大多為求飛昇不履紅塵,只求斬斷因果之後能飛昇仙界求證超脫。大隱隱於市,那是說的高人,仙人為了脫避因果常常隱居深山,別說請他們幫忙,見上一面都不可得,這麼一位正宗的地仙答應秦玉容幫忙看病的時候,夏世昌暗自擔心,哪位地仙會願意糾纏因果呢?連孫連翰的祖輩都早早傳下山長之位跑到不知什麼地方去了。

胡青衣越是風輕雲淡,夏世昌越是擔心,只好開口道:「青衣先生……」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胡青衣襬擺手,「會來金陵我只是心血來,你不就是擔心干係的因果太大,怕這秦家擔當不起麼。」

夏世昌點點頭:「還望青衣先生能手下留情。」

「既然你也算半個修行人,應該懂得一件事,」胡青衣道,「我做事不需要你指手畫腳。」

「事關家師安危,不敢不上心。」

「事關家師安危?」胡青衣哈哈笑道,「御史大人難道不是為了自己的官位前途嗎?新帝甫立,想拉起屬於自己忠心耿耿的臣下,長期被孤立的御史大人實在是再好不過的目標。此刻你來看望老師無非是讓自己更加孤立,讓新帝用的更順手些罷了,我說的是也不是?」

夏世昌握緊拳頭,他知道在胡青衣面前說謊也沒用,平靜地說:「家師會理解我的。」

「那是自然,畢竟儘管目標不同,但是你們通往夙願的道路上有一個點。」

胡青衣說得毫不留情,「其實我知道的還多的,畢竟世上找不到第二個願意一直遊走紅塵的地仙了。」

夏世昌不客氣地說:「這些和你並沒有關係。」

「確實如此,」胡青衣點點頭,「我只是以一個前輩的身份提點你這麼多年修為無所寸進的原因,我想你也明白癥結所在,從你當年攻訐秦本中開始,你的修為就停步不前。背棄真我的後果你心裡應該很清楚。不過只要秦本中一死,這一切都煙消雲散了,你的修為也會高歌猛進,但是事實就是這麼殘酷,你現在需要他活著,繼續成為你修行的絆腳石。」胡青衣依舊是那副風輕雲淡的模樣。

「不用再說了,」被揭了一切的夏世昌面漲得通紅,「魚與熊掌安能兼得?」

「哈哈哈哈。」胡青衣笑了起來。

「御史大人,老太爺醒了。」婢女從後面出來提醒二人。

胡青衣站起身子:「你帶我先去吧,御史大人有些事情需要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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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人今天身子好些了麼?」巧娘服侍秦本中吃完早餐,「待會兒還有位大夫來給你瞧病。」

秦本中躺在上嗤笑道:「連鬱節都束手無策,整個金陵城應該沒人能治啦。」

門「吱」一聲唄推開了,胡青衣走了進來說道:「也不盡然,比如我。」

「你是誰?」巧娘站在前盯著門口的不速之客。

這時候夏世昌從外面走進了屋子,對巧娘介紹道:「這位就是青衣先生。」

秦本中在上聽了,連忙喊道:「巧娘!扶我起來!」說著在巧孃的攙扶下在上坐起了身子。

青衣先生,在秦本中的記憶中這個名字雖然不算悉,但是映象深刻。他坐起身子朝門口望去,夏世昌身邊站著的年輕人正略帶玩味地看著他。

「是你,是你。」秦本中有些難以置信,「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你容貌一點都沒變。」秦本中苦笑著摸了摸自己泛著皺紋的臉頰。

「師父你認識青衣先生?」夏世昌有些驚訝,他完全沒想到兩個完全不會存在集的人居然互相認識。

「嗯,月兒呢,月兒這些年都在哪裡?」秦本中迫不及待對著胡青衣問道。

胡青衣慢條斯理地放下藥箱,然後坐下:「難為你還記得月兒了。」

秦本中低下頭略帶歉意道:「或許是我老了,這些年我常常會想起月兒,我知道我對不起她。」

「這並不怪你,」胡青衣搖搖頭,「這隻能怪那個丫頭猶豫不決讓自己身陷泥淖。秦本中,你也是個聰明人,卻萬萬沒有想到你所謂心心念唸的月兒卻一直在你身邊,有道是『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說著從藥箱中取出蒲公英遞給巧娘,笑道:「是吧,月兒。」

巧娘疑惑著接過蒲公英,充滿困惑的雙眸在接過蒲公英的一瞬間便恢復了清明,緊緊盯著胡青衣開口道:「爹,你怎麼在這?」

秦本中一臉愕然,難以置信地問道:「你就是月兒?巧娘你就是月兒?這麼多年一直在我身邊?」

夏世昌也震驚不已,他猜測道:「這是胡三姐?化身之法?」

「還不是你磨磨蹭蹭,就差臨門一腳卻遲遲不踏出那一步,只要你收回化身你的成就就圓滿了,偏偏一直等。我心血來來到金陵順道就準備幫你解決了。」

胡青衣搖搖頭。

「這是怎麼一回事?」秦本中難以置信眼前發生的事情。

夏世昌則躍到前,護在秦本中身前盯著兩人,他不知道三人到底有什麼糾葛,不過最起碼得盡力保護好師父。

胡青衣搖搖頭:「我是為了了斷這段因果而來,難道你都忘了?忘了這由你而起的一切?」

「我怎麼會忘記呢?」秦本中苦笑著轉頭望向巧娘,此刻巧娘一臉惶惑茫,似乎還在梳理著眼前的事情。

「那好吧,」胡青衣指了指夏世昌,「他和我都想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說起來這段因果追究到底還是和我脫不開關係,這次就好好梳理一番,做個了斷。」

秦本中靠坐在頭,漸漸陷入了回憶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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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寫停停我又摸了2w字的文了(笑)

這次的內容是基於我上篇胡四姐寫的,本來想著寫點姨母的故事,寫著寫著就變成了胡三姐的故事了,整體結構一如既往的散,到後面我有種寫修仙文的覺,不知不覺引入了莫名其妙的設定(?)不得不說半文半白的風格不適合我,筆力不夠,後面我就轉成比較白的了,果然舒暢了許多,大概是不會再去給自己挖坑跳了。2w字的前文之後大概有近2w字的後文吧,不知道會摸到猴年馬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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