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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不太尋常的兩人。

這時,方一才抬起頭,剛好對上宿郢低下來的眼神。

“我沒有。”方一說。

宿郢把他的身份證拿出來,衝著方一比了個口型:“身份證。”大多數的漢和乞丐是有身份證的,一個身份證二十元,再窮的人也能辦得起。像方一這種還有住宿的地方的行乞者基本都是有證的,即使是一些沒有住宿地方的乞丐,也會有專門的人員採集信息給辦上一個電子身份證,以便行乞者在全國地級市以上的救助中心使用。

但沒有身份證的也有,只是少數,比如那些從小被遺棄在外,年齡不大,沒有身份證概念或者意識的人或者想要自生自滅的漢。

方一又重複了一遍:“我沒有身份證。”他也不知道住酒店原來需要身份證。

前臺服務小姐說:“這條路出去向右拐彎,走十分鐘就是派出所,您可以先去派出所開證明,然後……”宿郢還沒說話,就見方一撐著鏟子轉了方向,朝著大廳外走去。宿郢喊了他兩聲,他沒回答,服務人員幫忙開了大門,出去後順著門邊的傾斜的滑梯一點點地小心地滑了下去。

見狀,宿郢沒有辦法,只得跟前臺小姐抱歉地笑了笑,然後追了出去。

方一從來都沒有過身份證這個東西,他住的是方興和陳翠芳曾經的老房子,不需要身份證和戶口本。

在那個破房子裡,曾經藏著許多跟他一樣的孩子。後來那些孩子都走了,有的被賣去了黑礦山做工,有的被賣給了有需求的人家,還有的被殘扔一次賣給了別的人販子,只有他被留下了。

原因很簡單,因為他的年紀太大了,又太聰明。跟他同樣被拐來的孩子裡,傻子的年紀最大,下來就是他。其餘的都是三四歲被拐來的,記不得太多事情,不像他,那會兒還記得爸爸媽媽的名字、家裡的地址。

他被賣出去的唯一辦法就是割了能說話的舌頭,剁了能寫字的四肢。可是他長得太好,又是個特別有個的孩子,一再的反抗讓從未得意過的方興起了防備心,同時也有了折磨人的興趣。

於是那些孩子一個個地來,又一個個地被賣,唯有他被關在屋子裡,被當成耍戲的猴子一樣戲和折磨,用鎖鏈鎖著,用繩子綁著,同豬羊關在一個圈裡,跟著那群畜生一樣吃同樣的東西。

為了防止他逃跑,方興截了他一條腿,本來還想把另一條腿截掉,但那時候方一表現出來的屈辱和投降意願實在是太讓方興興奮,便沒有截掉,只是打斷了。再然後,所有的孩子都被賣走了,只留下了他,替這兩口子在外面討錢。他那會兒已經被折磨得足夠乖巧聽話,又無師自通了好幾門“手藝”,拿去要錢再合適不過了。

在他乞討的時候,方興總會在他要錢的地點不遠處看著他,如果放心沒有時間,則會讓他去陳翠芳的小賣部附近要錢,這樣就有陳翠芳看著。

他一個靠著滑板行動的殘疾人,想要無聲無息地跑路是不可能的。所以即使後來方興和陳翠芳為了把老家的兒子接過來搬到了別處去住著,他也沒有辦法逃跑——方興每天都會來平房,將前後的大門用鐵鎖鎖住,然後每天早上再來打開。在此期間,屎都要在院子裡的盆子裡解決。

報警,更是沒辦法想象的。方興告訴過他,傻子賣給了誰,連那樣的人物都是這遊戲中的玩家,那公平正義能在哪裡?反正不是在他這裡。

所以,身為公民權利象徵的身份證要來做什麼呢?

出了賓館,眼前大路兩條,川不息的車,來來往往的人,被炙烤得散發著焦味兒的空氣,還有晃眼的摩托車後視鏡反過來的光。

已經到了中午下班的時候,大家都在回家。

鳥兒嘰嘰喳喳地叫著,揹著書包的小孩子們像過河的小馬兒一樣排成一個小隊,在手持小紅旗的隊長帶領下蹦著跳著地過了馬路。歡聲笑語漫步在樹蔭下,孩子們成群結隊、打打鬧鬧地從方一面前經過。

突然,一個不算小的石頭砸中了方一的後背。

接著,又一個小石頭砸到了方一的太陽

笑語聲漸大,幾個七八歲的男孩子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手裡掂著小石頭子兒,幾個頭挨頭地指著他說笑著什麼,彷彿在商量下一顆子兒往他身上哪兒砸。

方一木然地看著他們,內心毫無波瀾。他握著鏟子向相反的方向劃去,一顆稜角尖銳的石頭準確地砸到了他的後腦勺,但他卻像個不知疼痛的木偶,連一絲應有的反應都沒有作出,繼續划著自己的小滑板。

石頭從左邊來,他就向右邊劃;石頭從右邊來,他就向左邊劃。可是,不一會兒,四面八方都有小石頭。他乾脆停在了原地,睜著眼睛看著那群圍著他的孩子。

一顆石頭直直衝著他的臉來了。

他閉上眼,準備接受疼痛。

沉沉的一聲響,石頭撞擊到了什麼,然後是石頭墜地滾動的聲音。他睜開眼,看見了那個莫名其妙地要給他當家人的小民工。

民工蹲下來定定地看了他幾秒,眼中帶著他看不懂的情緒。

接著民工慢慢站了起來,環視四周的小孩,眼中帶著跟他的身份不符的駭人的威懾。他向前走一步,那些小孩就退上一步,再走一步,那幾個小男孩的臉明顯生出了畏懼。

突然,其中有一個尖叫著喊了一句“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