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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他看到陸渢笑了笑:“是你會做出來的事情。”外套被雨淋溼了,這個地方也格外陰暗溼,還好隨身的揹包裡有幾個炭塊,他們搭起支架,生起了火,關了手電筒。

“冷嗎?”陸渢問安折。

安折搖了搖頭,但還是往陸渢身邊靠了靠,陸渢伸手搭住他的肩膀。

他們沒再說話,安折靠在陸渢肩上,看著跳動的火苗。

“我能找到安澤嗎?”許久,他問。

他和陸渢約定一個月待在深淵,一個月待在基地。

陸渢不討厭深淵,安折甚至覺得這位上校比起基地更喜歡深淵。上校對深淵的很多東西瞭如指掌,在這一個月中也能為研究所收集許多樣本。但無論陸渢如何駕輕就,範圍如何縮小,深淵還是很大。

“只要那個山還在就可以。”陸渢道。

安折回憶著深淵的一切:“口可能被蘑菇蓋住了,可能被水淹掉,可能被打架的大怪物塌了……還有時候山是活的,它醒了,然後走了。”他道:“但我還是要去找。”

“這是我答應過安澤的事情。”

“雖然他不知道。”

“那就當我是自己答應了自己吧。”安折自言自語,陸渢只是有一下沒一下順著他的頭髮。到最後,他對安折說:“他不會因為你遲到生氣。”安折點了點頭,安澤是個很好的人。

他收起自己的胡思亂想,繼續看著那些火苗,慢慢說一些在深淵裡的事情。陸渢只是聽。

也不知過了多久,安折忽然想到,自己身為一個蘑菇的所有的生平,都已經說給了陸渢。陸渢知道雨季與青草,安澤和喬西,知道所有他認識的人,知道他遇到的所有事情。

相反,他並不瞭解陸渢的往事。

“你……”他說,“你也有答應了別人,但是做不到的事情嗎?”安折已經想好他的回答了,他想像陸渢這樣的人,不會輕易去承諾什麼,也不會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但出乎他的意料,短暫的沉默過後,陸渢說:“有。”木柴的“嗶剝”聲漸漸小了,灼熱的火焰變成漆黑的木炭上的紅光,周圍昏暗下去,塵土的氣息浮上來。

伊甸園22層的樓梯間,也是一個昏暗而充滿灰塵的地方。

“到那一天,”恍惚間,陸渢耳畔響起一個溫柔的女聲,“到我們所有人都自由的那一天,我就不用再這樣和我的孩子偷偷見面。”紀伯蘭不是陸夫人的孩子,但他也經常來到22層,此時他晃盪著小腿坐在應急樓梯扶手上,說:“夫人,你一定能看到那一天。”夫人摸了摸他的腦袋:“有我們的大科學家在。”紀伯蘭揚起腦袋,吹了個口哨,他說:“我和陸渢也會看到那一天。”夫人的目光從紀伯蘭身上移開,看向陸渢:“你也要去燈塔嗎?”陸渢搖搖頭。

“那你和你的父親一樣,”夫人親了親他的額頭,“你長大後要保護基地。”接著夫人牽起他的一隻手,又牽起紀伯蘭的一隻手,讓它們握在一起,然後將她的手也放上。

“我們都會看到那一天,到了那一天——”她年輕的面龐上是溫柔的歡欣:“到了那一天,我們要在一起,還有你父親。你們答應我。”

“你們答應我。”

“我答應夫人。”

“我也答應你。”陸渢的故事很短,但安折看著他,聽得出了神。

這次換陸渢看著逐漸熄滅的火堆。

安折伸手。

他直起半身,試著像陸渢剛才抱住他一樣抱住陸渢。上校似乎會意,他調整角度,往安折那邊靠了一下,安折摟住他的肩膀,有點不習慣,但可以。

“你曾經告訴我,她變成蜂是因為多年前的一株玫瑰花。”陸渢道:“我一直在想,是誰送她的。”安折怔了怔。

在超聲驅散儀還沒有被髮明,或驅散儀短暫失靈的一天,一隻誤入城市的蜂被花朵引,蟄傷了陸夫人的手指。

蜂那微弱的頻率就在她身體裡潛伏下來了,並在未來的某一天被來自宇宙的宏大未知的波動喚醒。

這座基地裡,只有陸夫人有玫瑰花,因為她愛這些東西,而有另外的人愛她。陸渢的父親和後來的陸渢都會送給她燈塔採集來的,確認安全的種子——只有這兩個人。

安折輕輕牽住了陸渢的手。

木柴堆燃盡,那黯淡的紅也在退去了,風在教堂裡嗚嗚迴盪,彷彿另一個有風的夜晚。

“我希望你能去統戰中心。”陸夫人說。

那是陸渢正式加入軍方前和她的最後一次通話,那時他在基地側翼的一個小型野外基地,是基地的民用通訊勉強能撥通的距離。

“那裡最適合你,最少去野外,所以也最安全。”她說:“為基地服務的這麼多年,這是我唯一一次自私。我想要你活著,我希望我的孩子都能活著,可是我只知道你。”陸渢沒說話。

“如果是其它地方,我也不會阻攔你,但是不要去審判庭,我害怕那裡。”她輕聲說:“去年,審判庭還發生了一次槍i殺事件。基地裡的很多劇烈的變動都從一次血開始。而審判庭每天都血成河,那個地方太痛苦了。”

“你在聽嗎?”沉默了一會兒,她問。

“我在。”他回答。

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