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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在院兒裡。
頑童們結伴去敲過幾次傅潤生的家門,並沒有人應門,他們也從沒在上下學的路上遇見過傅潤生。只有每天夜晚的鋼琴聲,表示那戶人家是有人在的。
人雖然見不到,可關於傅潤生的言卻漸漸多了起來——都是不太好的
言。
有說他媽媽是女氓和破鞋的,有說他本人
神病的。最玄的一個說,他本人是因為在上個學校裡捅死了同學,所以才轉來紅苑小學的。
生活在這樣的言裡,傅潤生就像自帶一個透明罩子。聽麻桿兒說,不論這人走到哪裡,方圓五米的人都會迅速離開,彷彿這個總是高高昂著頭的男孩兒身上有什麼髒東西。
傅潤生本人似乎對此毫不在乎。他照舊獨來獨往,神出鬼沒,似乎人家不理他正合了他的心意。
有幾次課間,鬱青看見他獨自一人穿過場,往活動樓去。其實鬱青一直沒有正面見過傅潤生的臉,不過傅潤生的頭髮很好認——他的頭髮不是黑的,而是一種古怪的亞麻
。樂器室在活動樓,鬱青猜他是去找音樂老師的。
禮拜五學校只有半天課,下午是鼓號隊排練的時間,平時放學一起走的麻桿兒和二胖早就回家了。鬱青有班級的鑰匙,排練結束後並不著急離開,而是一個人在教室裡不慌不忙地寫起了作業。不然一回家就要聽他姐拉琴,作業好久都寫不完。
等他飛快地把作業完成,外頭的太陽也開始往西走了。鬱青背起書包,看了一圈兒教室的窗戶,正要鎖門時,樓下走廊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
有人兇狠道:“小樣兒,跟我裝。你一個破鞋生的小雜種,還敢跟我擺譜兒。你算個什麼東西,呸!”
“大哥,這小子欠,揍一頓就老實了。”
“不好吧……我看教導主任向著他的……”
“教導主任是個什麼東西。再說,咱們又不是頭一個找他的。嗯?說話啊?”
“這樣吧,你雖然煩人的,但是哥們兒也不是不講理的人。你把錢掏出來,這事兒就過去了,往後咱們罩著你……”鬱青癟了癟嘴,知道是高年級的那幾個混混又在抱團兒欺負人了。他悄悄走到樓梯邊上,從縫隙裡探出頭去瞧,卻正好瞧見了一頭亞麻
的頭髮。
原來被堵住的那個人是傅潤生。
傅潤生背靠著樓梯扶手,沒說話。人家懟他肩膀,他就像沒反應一樣。
欺負人的幾個校霸沒有那麼好的耐心,很快下手的勁頭越來越大。傅潤生一聲不吭地掙扎起來。可惜人小力微,怎麼可能是幾個大個子的對手。
鬱青當機立斷跑回教室,把門後涮拖布的水桶提出來,看準機會,衝傅潤生喊道:“快跑!”說完順著樓梯縫,嘩啦一下把水潑了出去。
傅潤生反應很快,從聽到那聲快跑就一貓從圍攻者中間竄出,向樓上跑來。
被潑的人唔哩哇啦地開罵,鬱青這才想起來害怕,趕忙往走廊另一頭跑——那邊還有個樓梯。
跑到一半,聽到身後咕咚一聲,傅潤生摔倒了。鬱青這才發現,他的眼鏡不見了。於是只得著急地跺了跺腳,又折返回去把人拖了起來。
他們兩個小孩在前面撒丫子狂奔,後面的人在罵罵咧咧地追。這樣從樓上跑到樓下,又繞來繞去跑進了活動樓。
傅潤生中間不知道怎麼回事停了下來,似乎想往回衝,可惜被鬱青急吼吼地拖著,沒能成功。不過這樣一來,就耽擱了跑路的速度,最後兩個人逃無可逃,跑進了三樓的樂器室,把門從裡面上,牢牢地反鎖住了。
樂器室因為怕丟東西,門是那種非常厚重的大鐵門,門鎖也異常結實。
外面的人一面叮鈴桄榔試圖開門,一面破口大罵,說了許多威脅的話,比如“有你無我”
“不共戴天”之類的,聽上去頗有威懾力。屋裡的兩個人則不約而同選擇了默不作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頭在吵鬧之後安靜了下來。鬱青等了一會兒,趴在窗臺上偷偷往下瞅,發現那幾個人翻過校園的圍牆,離開了。
他趕忙返回門口,想要把門打開,結果門不知道為什麼打不開了。鬱青疊了兩張桌子爬上去,從門頂的玻璃往外瞅,發現那幾個混蛋不知從哪兒到了一堆木頭方子,把門從外面抵住了。
這下除非門對面的牆塌了,或者有人把木頭方子拿走,否則他們是別想出去了。
鬱青折騰了一大圈兒,最後著
氣坐到了地板上:“這下麻煩了,我們被關在這裡了。”他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傅潤生:“你還好麼?”傅潤生端正地坐在椅子上,雖然衣服全都被扯得很不像樣子,但姿態和平時沒什麼兩樣。他終於抬眼看了眼鬱青:“你幹嘛拽著我?”沒了眼鏡的遮擋,那一眼看得鬱青有點兒發愣。傅潤生的眼睛長得很特別,兩個眼窩深陷,眼睛的輪廓長又大,眼角微微向下,眼尾又是上挑的。這讓人搞不清楚他到底是在笑,還是在生氣。
見鬱青不說話,傅潤生加重了語氣:“幹嘛拽著我?”鬱青剛想說什麼,突然發現傅潤生手裡拿著一把很小的卡簧刀。
他嚇了一跳:“你……你怎麼有刀?”傅潤生把玩的那把刀,折起來又打開,打開又折起來:“防身。”鬱青瞪了那把刀一會兒,終於放棄了:“我們怎麼出去呀,你趕緊想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