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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沈驚鶴在心中暗自輕嘆了口氣,垂下了微微顫動的眼睫。
身處危機四伏血橫飛的戰場之上,置身於西南那樣溼熱惡劣的氣候之中,他又如何會過得好呢?他現在只恨自己為何不能親眼見見他,看看他的身上有沒有增添新的傷痕,看看他俊朗深邃的輪廓有沒有因為風吹雨淋而變得瘦削,看看他比起走時的樣子,又有了怎樣微小如秋羽輕毫的變化。
好像有些想他了。
沈驚鶴別開了視線,抿了抿,手指在袖袍之間不自覺地微微屈起握拳。
習慣總是這樣一件極為可怕的東西。當梁延還陪在自己身旁的時候,都能見到他,便也還不覺得怎麼樣。可是一旦當他披上戎甲離京遠征,往昔再
悉自然不過的場景卻像是某處突然有了留白,斑斕粲然的
彩無端缺少了一大塊,讓自己整個人都變得有些空落落的,患得患失。
思念彷彿細小密麻的蟲噬,讓他的整顆心都變得酸酸的,癢癢的,卻又如何都揮散不開霧氣一般朦朧氤氳的失落。明明離開梁延也只不過過了半個多月,他卻總覺得時間早已過去了幾年,一三秋亦不過如斯。
糟糕。
有個聲音在心底輕輕說道。
你好像已經習慣他了。
心臟突然不安穩地狠狠跳動了一下,沈驚鶴的呼也隨之驟然一窒。他有些惶然無助地捂住了自己心口的地方,早朝的紛紛議論聲在四周接連不斷響起,他卻難得地在金鑾殿上走了神,只能被迫
受著手掌下心臟一下比一下更為急促的跳動。
那密集有力的鼓點讓他整個人都幾乎要為之眩,卻又
本不想、也絲毫無力掙脫。……宛州,金陽城內。
“……這是怎麼回事?”鄧磊臉鐵青地看著手中的軍報,脆弱的紙頁幾乎都要被他暴出青筋的手指所捏破。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在軍報上看到的那些荒唐的字眼,又如同自
一般從頭到尾讀了一遍又一遍,這才敢相信這就是被十萬火急送來的戰果。
主將與副將之間爆發的嘲諷爭執,賭牌嬉鬧翫忽職守的士兵,敷衍草率而又脆弱得不堪一擊的防衛,被隨意停泊無人看管的戰艦,絲毫未曾動手備辦過的攔截水障……
這是新安軍嗎?這就是他們賴以成就大業的軍隊嗎?
信使佝僂著脊背縮在桌案前,拼命想要將自己的存在一降再降,恨不得直接消失在空氣中才好。送敗報的活兒你推我攘,誰都不想做,特別是這種……簡直可以用一敗塗地來形容的慘烈敗局。
“這是怎麼回事!”鄧磊怒得一下站起身來,狠狠將身前的厚重桌案一腳踹翻。名貴的雕花木桌“轟”地一聲砸在地上,筆墨紙硯胡亂撒了一地,驚起了漫天細小的塵灰,桌案雕鏤細緻的邊角立刻破開了幾線裂痕。
鄧磊猶不解氣,他的神又驚又怒,
膛上下不住急促
著氣,“那可是飛魚津,整個宛州最易守難攻的地形!還有我新安軍先鋒部隊的大半主力,全部都在那裡駐守著!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他們到底是怎麼生生把我們盡佔上風的優勢作
沒的?說話啊!”信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瑟瑟發抖,“回、回將軍的話,小的也只是被派來做個跑腿的活計,對於這戰情,實在是……實在是不清楚啊!”鄧磊心中自然明白戰果與這個無名小卒並沒有半分關係,然而他心中左衝右撞的怒氣卻急切地想要尋找到一個發洩口,否則只怕他會生生惱怒得暈過去。
“……這個王祺!我把飛魚津和新安軍那麼多人到他手裡,卻不是讓他拿來當兒戲的!”鄧磊站在原地
著
氣,氣得臉
漲紅。
他當然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送來的軍報裡早將飛魚津在他離開後的軍備佈防代得一清二楚。只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想到,自己這個特意放到軍中歷練的外孫,竟然是這樣的爛泥扶不上牆。
然而王祺也同樣死在了那場幾乎算得上是一場單方面屠殺的戰局中,他一面因為他的輕敵狂妄而惱怒不堪,一面卻又因為自己的親外孫離去而難免悲痛。這樣兩種強烈而複雜的情緒狠狠織相撞在一起,宛如鯨波巨
咆哮著掀來,讓他眼前一黑,卻是險些都要站不穩。
鄧磊有些頹然地坐倒在孤零零立在書房內的椅子上,一手掩面,口中低聲喃喃。
“這下可危險了……沒有了飛魚津的天塹之便,依照燕雲騎那般虎狼一樣的血,恐怕再往後的戰局,誰輸誰贏卻是說不準了……”他說到這裡,心中的惱恨忽然又洶湧升騰,一下壓過了悲傷。
他重重一拳擊在了身後的博古架上,“原本我同意他們在飛魚津戍守修整,看中的就是那敵軍難以逾越的險阻地形。三面環江,易守難攻,只要將水路牢牢把守住了,任他梁延便是有通天的手眼也無可奈何。軍艦,水障,塔樓,我們要什麼沒有!居然就這麼輕易地叫人給摸進來了?
…
…廢物,簡直就是一群廢物!”鄧磊此刻就宛如一隻暴怒的雄獅,面目因為滔天的怒火而無端顯得有些猙獰扭曲。信使驚懼地向後一縮脖子,哭喪著臉,只恨自己為何要如此倒黴被分到送軍報的任務。
“鄧大人!鄧大人!”房外忽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房門被毫不留情重重摔開。西南王大步走進房內,臉是顯而易見的沉峻與焦急,“我也聽說戰報了……到底是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