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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緘默是悲傷的另一種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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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節第二天一早,郝寶寶要回去,郝樂意知道郝多錢兩口子雖不捨得讓郝寶寶幹活,可只要她回去了,難免讓她幫著洗把菜遞個碗的。這可不是平時,郝寶寶總不能說我剛了產不能沾水,於是就說要回也等中午把雞湯熱著喝了再說。郝寶寶懶洋洋地說知道了,問複查的時候郝樂意陪不陪她去。郝樂意說看情況,然後問郝寶寶病歷呢?複查的時候得帶著。郝寶寶衝書架上努了努嘴說,在裝許願星的玻璃瓶子底下壓著呢。

郝樂意邊匆忙收拾東西準備出門,邊叮囑她走的時候別忘了帶著,放妥實了,別讓父母看見。否則,她倆就有得謊撒了。郝寶寶噢了一聲,吃過中午飯就鎖門走了,走到半路才想起來沒拿病歷,就給郝樂意打電話說不回去拿了,等複查的時候另填份病歷得了,讓她晚上回家記得撕了,別讓馬躍或陳安娜看見,那可就解釋不清楚了。

因為馬躍馬上就回來了,郝樂意心煩意亂,在電話裡隨口應付著,滿腦子還在想馬躍,想他在英國,想他接過來的那罐啤酒背後隱藏的故事,想那隻搭在他肩上的女人的手…又想到這些年對馬躍的好,就覺得自己賤,賤得讓自己痛恨了,郝寶寶的話本就沒入心。

馬躍的疑似出軌讓郝樂意太難以接受了,她苦思冥想無數個導致馬躍出軌的理由,試圖說服自己原諒他,比如他們戀愛時間短,情不深…可不對啊,郝樂意可以向上帝發誓,他們婚後情非常好,何況戀愛的時間長,不一定就是愛得深,只能說明兩人愛得猶猶豫豫,用了很長時間才下定決心結婚;女人對男人有多好,也不說明這個女人多麼賢惠偉大多麼值得這個男人珍惜,只能在遭遇了背叛的時候證明她選擇異的眼光沒問題,她選上的也是別人喜歡的。

她和馬躍屬於後者。

她暗暗試著說服自己,因為馬躍是男人啊,男人基因裡的動物就是比女人強,偶爾衝動一次就原諒他們吧。可再一想,不對啊,如男人需要站在動物的角度獲得原諒,那麼,他直接回深山老林行了。在人類社會晃盪,這不是披著人皮的畜生嗎?

人之所以有思想有道德規則,不就是用來反思自己,用來約束自己脫離原始動物世界的嗎?

關於出軌的故事,郝樂意耳聞目睹過不少,還曾因為郝寶寶而身陷其中過。王萬家的老婆找到幼兒園,活像一頭發了狂的母獅子,儀態修養全無,當時她在心裡還鄙夷她呢。如果這事落她身上,她才用不著像她那麼丟人現眼呢,她不僅不會找小三算賬,還會裝得連知道都不知道,風輕雲淡地說咱倆離婚吧。他要問為什麼,她多了不說,就四個字:不愛你了。這麼一想就過癮,比哭著哀求他回來、比一邊怒斥他辜負了自己一邊甩手而去都要有尊嚴得多。

所以出軌了的婚姻,都是愛死了,就像她,也有機會遇到其他心儀的男人,不見得比馬躍難看,外在條件也比馬躍好,她都沒動過心。這不是因為她有多麼貞潔專一,是因為她心裡裝著馬躍,裝得滿滿當當的,本就沒留點空隙裝其他男人。至於不動心的逢場作戲,那是吃飽了撐的,有那時間和閒心,乾點兒什麼都比偷情來得有價值,讀本書還能收營養呢,打掃衛生還能讓家整潔、讓自己賞心悅目呢。

所謂挽救瀕臨破產的婚姻,不過是下猛藥把死馬當活馬醫,馬已經死了就是死了,是醫不活的,即使把它拉回家,也是毫無意義的標本。所以跑了一顆心的婚姻,看著好好的,其實早已是婚姻的屍體了。

一想到再有幾小時就見到讓她惱怒加的馬躍了,郝樂意連午飯都沒嚥下去。

終究,她還是沒去成機場,因為幼兒園出事了。

還是一件大事。午飯裡有道海鮮湯,廚師沒處理好,結果有些腸胃功能比較弱的小朋友,出現了腹瀉。這是郝樂意接手幼兒園以來發生的最大的、也是她最怕的集體事故。她手忙腳亂地和老師把二十幾個孩子送到了醫院,掛了急診。

一想到即將見著兒子,陳安娜整個上午都坐臥不安,早早叫馬光明到學校來,和她一起等郝樂意,免得接了她再專程去接馬光明耽誤時間。十二點還不到,她和馬光明就跑到學校門口等郝樂意了,十二點半還沒見著她來,就急了,打電話催。郝樂意這才想起來,約好了一起去機場接馬躍的,忙匆匆說幼兒園出事了,自己去不了。

陳安娜登時然大怒,在電話裡咆哮開了,說早就知道她不願意去,不願意去你早說啊,非熬到這會兒?這不成心找她的難看嗎?

馬光明見她氣得手都哆嗦了,一把抓過手機,簡單問了郝樂意幾句,就安她說沒事,讓她在醫院安心照看孩子。邊說邊到街邊攔了輛出租車,把陳安娜進出租車,直奔郝樂意的幼兒園,陳安娜問他打算幹什麼?難不成她不去接自己老公,還要公婆去下跪求著她?

“去拉伊朵,昨晚她和我約好了的,今天一起接爸爸!”因為生氣,馬光明口氣生硬,他搞不明白陳安娜為什麼一提郝樂意就生氣。就拿今天的情況來說,幼兒園出了這麼大事,作為園長的郝樂意肯定脫不了身。去醫院陪孩子,遠比去機場接馬躍重要。她不去接,難道馬躍就回不來了?還是顯得她不愛馬躍了?

女人真是種外星動物。很多時候,馬光明是這麼想的。當陳安娜不可理喻的時候,他會咬著一牙籤不吭聲,在心裡默默地跟自己說:我是人類,她是外星動物,不是一品種,我去和她計較什麼?一遍遍這樣重複,如果還是消不了氣,他就把牙籤呸出去,在冥冥中,就好像呸到那外星動物臉上一樣快意。

還好,郝樂意的幼兒園在去機場的路線上,不用轉太遠。接著伊朵,祖孫三個一口氣殺到機場,馬光明看了一下手機,離馬躍飛機落地還有十分鐘,遂在心裡暗暗鬆了口氣,幸虧啊幸虧,如果他們到的時候,馬躍已經出來了,陳安娜的臉往下一耷拉,比老年婦女的胖腚還難看,夠他堵上一陣的了。

馬躍還沒來,馬光明就問伊朵,幼兒園到底怎麼回事。伊朵也說不清楚,就說他們班好幾個小朋友,吃完飯就吐了。

第2節郝樂意把幼兒園的事情處理完,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在醫院裡跑上跑下地忙了一下午,再加上驚恐的家長們不依不饒地追著她問東問西,她又要好脾氣地一個勁兒地賠禮道歉一個勁兒地解釋,累得連踩下油門的力氣都沒了。

期間,馬光明給她打了兩個電話,問她什麼時候到家,等著她開飯呢。她讓馬光明他們先吃,別等她,掛斷電話,眼淚就滾下來了。

想起來馬躍今天回來。她就更茫然了,下車去旁邊的小賣部買了包牛,坐在車裡慢慢喝了,覺得體力恢復點了,才開車往家走。

其實,她不想回家,一點兒也不想,明明是往家的方向開著車,可總覺得口那兒伸出一雙手,死死地抵著她,往家的相反方向推。

馬躍這邊,也不好受,因為郝樂意沒去接他,雖然沒回家吃晚飯事出有因,可還是讓他聯想到了這陣子郝樂意的反常。所以,儘管馬光明做了一桌豐盛的晚飯,可馬躍還是吃得沒滋沒味的。吃著吃著,伊朵突然無比天真地問:“爸爸,阿姨也和你一起坐飛機了嗎?”桌上的人都一愣。

馬躍說:“什麼阿姨?”

“電腦裡的阿姨呀,就這樣,一閃就沒有了。”伊朵學了一下小玫瑰在電腦前一閃而過的樣子。

陳安娜也警覺地看著他,像警察發現了一個作案嫌疑人。

馬躍腦子就轟地響了一聲,有點磕巴地問伊朵:“伊朵…你看見有個阿姨在爸爸電腦裡?”伊朵說看見了。

陳安娜的臉,就像被瞬間冰凍一樣地僵住了,她聯想到了郝樂意對去接馬躍的不熱情,聯想到了很多很多。她看看馬光明,馬光明端著一小杯白酒,也愣在那兒,怔怔地看著馬躍,一副想聽他解釋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