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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無我一一點頭笑著回應,走出許久,耳中仍殘有聲響。
出城行上三十里,便是翠微雲上宮地界,山匪剪徑的盡數絕跡。
翠微山深處有一禪院,寺小人稀。約莫二十多年前,寺裡只留了一個老和尚,有領回個三歲不到的孩童,也沒落髮,一道住在寺中。
下山採買時,有人笑他,說他不守清規,與別家小娘子偷偷生娃。
老和尚卻說是故人之子,雙親不在,但早給取了名,喚作息神秀。
息神秀,便是師無我的那位好友。
天將白時,禪院靜寂無聲,似是萬物都睡去了。他趕了半夜路,神睏乏,卻不敢稍歇。
他同息神秀認識近六載,從未失信,只因吃了幾杯酒,便叫他錯過約會。在他記憶裡,好友為人說一不二,此次他沒按時回來,不知對方要怎麼生氣。
繫了馬後,師無我想了想,只提了食盒,往偏廳去。夜還未散盡,偏廳閉著門,他瞧了會兒,沒看見半點光亮,也沒聽見聲。
又站了小會兒,他手肘一靠,門吱呀開了。
裡頭呲地一聲,有人攏手去點燈,如豆火光躍動,將原本半明半暗的地方照出光亮來。
即便是坐著,大半身體沒在陰影中,那人也比尋常人高大許多,如盤踞山石的猛虎。攏火苗的手卻潔白如雪,彷彿枝頭的一朵玉蘭,卻又少了點生氣,像畫上描摹出的,失了本真。
息神秀點完燈,火摺子放在一邊,端坐椅上,朝師無我望過來,一對瞳仁瑩如黑晶。
他衣衫也是雪白的,看來柔軟潔淨,周身除黑白外,再無別的顏,鬢髮一絲不落,讓人想起削壁上橫出的青松,乾脆利落,不見半點冗餘。
師無我才跨進門,就看見對方身前桌上布了八九個小菜,雖是素齋,也極美,必是花了大心思。現下這些菜餚已無熱氣,卻紋絲未動,合上坐著的那人,叫他一下猜著前情。
“你等了整夜?”息神秀問:“為何晚歸?”師無我聽不出他到底多生氣,道:“喝酒後睡過了頭,”怕對方氣惱,又補了句,“我沒喝多。只是那酒是周絮從滄山莊帶來的,從前沒碰過,後勁太足。”息神秀練劍,講求平心靜氣,不常動怒,只道:“你出去。”師無我從善如
,放下食盒,向後一步,退了出去,順手還合上了門。
他沒有走,站在門邊,低聲道:“食盒裡的圓子也是周絮帶來的。她雖未說,我知道必定是她那位未來夫婿親手做的。天底下做圓子的點心師傅許多,滄主人親手做的可不多見。他為了討周絮喜歡,總往廚房跑,遇見好吃的,還要向人學來。我嘗過幾回他手藝,的確是第一
的。圓子能放幾
,你現在想吃,我便去煮,嘗過後若喜歡,我下回藉著周絮的關係,問滄
主人討了方子回來做與你吃。”這一長串話說下來,屋裡那人淡淡道:“知道了。”師無我聽出他並無意動,又道:“天冷得很,我衣裳薄,從城內騎馬出來,吹了大半夜冷風,頭痛厲害。讓我進去歇一歇,同你說幾句話好不好?”說著打了個噴嚏。
息神秀道:“回屋去歇。”師無我仍不肯走,說:“這次因為要回來,我買了兩隻騸過的公雞,想燉給你吃。來見你時太匆忙,留在了外邊,可我現在身上使不上勁,怕拿不動。再過一會兒,說不準那雞自己掙斷繩子跑了。”話還沒說完,門便開了。
息神秀身材高大,只需站著便叫人心中一凜,幸而他眼太冷,誰也不奢求他的溫情。
師無我與他相識這幾年,摸透了他喜好,知曉那老和尚讓他發過誓,說是不殺、不貪、不。
他的確不殺生,想吃時,就叫師無我來,自己避在外頭。享樂是人之天
,息神秀清正克己,卻非頑固不化之人,自會想法子滿足口腹之慾。
2、師無我站在他跟前,因屋裡燭火緣故,被籠在對方身影下,便往後退了小步。
與之前輕佻不同,他認真道:“此次害你等一宿,的確是我錯。再不會有下回。”息神裡掛了柄劍,
夜不離,面上不笑不惱,靜靜看著師無我。
師無我道:“我要在寺裡待上半月,只要你消氣,想我做什麼都行。”息神秀垂下眼,角微牽,即刻又回了原樣。
“菜涼了,你去熱一熱,我把雞找地養著。”二人忙完事,坐在一道吃飯。
師無我心裡虛,不敢多說話,對方原本就不是個愛開口的,悶頭吃飯。二人煮了點圓子,外皮軟糯入口即化,餡料細膩香甜,的確美味。
正午時候,他估摸好友氣快消了,想與他說話,找了一圈,在後院找見人。
息神秀站在牆角跟處,低著頭,眉頭緊鎖。
師無我少見他煩惱,問:“遇著什麼事了?”對方沒答話,他自己先看見了。
息神秀愛好不多,平除練劍,只侍
花草。此時牆
底下躺了只碎開來的花盆,盆中清水灑了一地。盆是極普通的那種,裡頭卻是蔓金苔,夜裡如螢火相聚,中原少見此異種。
師無我忙道:“還有救,這東西沒這麼容易死。”息神秀也知曉,卻道:“我將它放在這兒,好端端的,如何忽然碎了?”師無我玩笑道:“許是野貓?現在是天,回頭我將它捉來,給你出氣。”息神秀低頭盯著,許久俯下身,將幾片蔓金苔收起,換了新盆,倒上清水,神情未見半點松融。
師無我道:“今怎麼了?可不像平時的你。”息神秀即便不高興,也與俗人的置氣不同,面上極難看出來,
常也不見什麼異樣。只是這回他許是真不太開心,悶聲道:“心浮氣躁,靜不下心。”師無我笑道:“
天嘛。”息神秀蹙眉:“
天如何?”師無我但笑不語。
時愈久,息神秀反而愈發靜不下心,便去練劍。
他的劍名叫秋霜,是父母遺物,原是子母劍,短的叫簪分一葉,送給了師無我。
老和尚不懂武,幸而息神秀父母留了劍譜。他天資過人,情又冷僻,悟了個七七八八。只是他心裡情緒不對,也在劍上顯
,平常萬萬不會出漏的劍式,竟使得勁氣外洩。
師無我站在一旁,眼見劍氣逸散開來,怕要殃及自己,只是他雖看見了,身體卻跟不上,站在原處未動。
息神秀走神厲害,發覺錯手立即回神,又刺出一劍,恰將之前劍氣打散。
他心中又悔又慶幸,臉更白,收劍回鞘,道:“這幾
不練劍了。”師無我險些受傷,神情卻一如之前,笑道:“心境不對,劍也練不好,暫歇一下倒算好事。等會兒我將兩隻公雞殺了,晚上與你一道吃。”好友不忌
食,飲食仍以清淡為主,他沒做過於油膩的,將一隻蒸了,另一隻煮過後做了白片。
兩隻公雞被閹的時候尚小,養出一身細膩皮,不需什麼調料,滋味已夠,二人分食,又喝了自釀的燒酒,酒足飯飽。
師無我有自己臥房,但二人關係甚好,常抵足而眠。他不放心好友,與他共臥,夜裡側耳細聽,果聽得枕邊人輾轉反側,竟是半夜未成眠。
翌他見好友眼中隱有血絲,忍不住提起心。
“你心裡是不是藏了事?”息神秀坐在廊下靜氣,聞言睜開眼,道:“沒有。”師無我不信:“若真無事,你為何這副模樣?”息神秀挑眉,神情竟有些似笑非笑:“若真藏了事,不想與你說,你也要我嗎?”這不是他平常口氣,師無我更憂心,坐在他身邊,道:“並非一定要你說,只是怕你藏太久,藏出了病。”息神秀閉上眼:“……沒有事。”這次師無我分不出他話真假,不好追問,也怕是自已誤會。
過了一會兒,對方忽地看他。
“你總問我是否藏了事,你的事又與我說了?”師無我驚詫,一時沒明白他意思:“什麼?”息神秀一把攥起他手:“你被點破丹田氣海,挑斷右手手筋,又可曾告訴過我,是何人傷你?”師無我身無內力,對方修為深厚,二人天差地別,皆且他右手無力,被這麼捉著,本掙脫不得。
對方離得近,力道用得極大,將他手捏得生痛,他往後靠上柱,避開好友過於迫近的面孔。雖是如此,他知好友難得暴怒,純是為自已擔憂,惱不起來,只好道:“沒人傷我。”
“哼!”息神秀扔開他手,起身便走。
師無我低頭著發青的手腕。
當年他落難,奄奄一息躺在禪院外,被息神秀救下。這幾年間,對方未多問過他一句話,直至今,他才知曉好友心中一直記掛這事,耿耿於懷。
夜裡二人同眠,師無我原想與他服個軟,說幾句好話,怎想對方翻過身,背對著他,顯是不想說話。
其實這事想想,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息神秀常年待在禪院中,鬧脾氣就鬧吧,反正鬧不出界,劍法這幾也停練了,不容易出事。興許過幾
,他自已便好了呢?
師無我掐指算了下,今是初一,他在這兒半月了,明
可以與好友辭行,讓他一人清淨些。
既有打算,他沒理身邊醒著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