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如歌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那年暑假,雖說單位接收了我的派遣證,但卻沒有告知何才能上班,只說還要等等等。也不知要等多久,我便到哥哥所在的城市去玩,正好聽說附近有家中外合資的工廠準備開業,頗覺新奇,便吵著哥哥幫我報了名,一邊在工廠做事,一邊等通知。近來閒著無事,便時常想起那段彷彿已經很遙遠的歲月了。
工廠就在離繁華的街道只有幾十米遠的地方。報到的那天,是哥哥帶我去的,我們一人騎一輛自行車,我雙眼不離地緊盯著哥哥的背影,唯恐一眨眼哥哥就不見了。騎了沒多久,哥哥在一個院子門前停了下來,說到了,讓我一個人進去。我放慢了腳步,看到高大的門柱上鑲嵌著灰白的大理石,兩扇嶄新的大鐵門敞開著,兩邊還各有一扇小鐵門,是關著的。有人在陸續地往裡走,整個廠區像是一個放大的“幾”字形。
面是兩排長長的用泥石砌成的花壇,裡面栽種著四季青。花壇中間的水泥地面的盡頭,是一排平房,進去的人都聚在門前,我也朝那裡走去。
幾個嫂子模樣的人,站在一起說笑著,嗓門很大,時不時爆發出一陣朗的笑聲。還有一大群天真樸實的少女們,三五成群地說說笑笑,一臉的興奮之情。看著這些即將成為同事的姐妹,我憑空對她們升起一種親切之
,彷彿認識很久似的。
一個身材很矮的青年人,手上拿著一疊紙從平房裡走出來,往裡指著說:“大家都站到裡面去,我要開始點名了,來的人說聲‘到’就行了。”我隨著人群走到裡面,意外地看見幾個男孩坐在椅子上,我還以為是清一的娘子軍呢。那青年人說完開始點名,那情景很像是坐在教室裡讓新來的老師認識他的學生。名字點完了,青年人接著說:“我手裡拿的是廠規,每人一份,大家回去後,要把它們都背下來,明天上班後要檢查的。”一邊說,一邊把手裡的紙傳開,還望著那幾個嫂子笑著說:“你們這些老廠的嫂子也一樣,這次請了福州的人來管理,聽說是很嚴歷的,那就不比從前了。”嫂子們聽了,紛紛議論起來。青年人又和她們說笑了幾句,見每人都拿到了一份廠規,便說:“大家可以回去了,明天八點鐘上班。”第二天,所有的人集合在廠房的三樓,車間很寬敞明亮,我和光明坐在一起,她是我認識的第一個同事,有一對令人羨慕不已的烏黑的長辮子。檢查廠規的是個中等身材的年青人,說一口不是很標準的普通話。聽嫂子們說,他叫韓星。韓星拿著一張廠規,
其中的幾條讓我們用普通話背出來。一個接一個,回答對的可以下班,回答不出來的重頭再來,聽著各式各樣的普通話,我們在旁邊暗自偷笑。
接下來的幾天,我和光明都是坐在一起,分車間時,我們也分在了同一個車間,仍是坐在一起。管理我們車間的是一個女的,名字不記得了,只記得大家都喊她黃小姐。黃小姐長得不是很漂亮,但為人極是和氣,說起話來,輕聲細語,十分溫柔,一口普通話比韓星的好聽得多。她負責為我們講解基本的作知識。過了不久,另外兩個年輕人接替了韓星和黃小姐,管理我們的是凌雨。
凌雨的身材很高,油黑的臉上戴著一副近視眼鏡,嗓音啞。他人高腿長,微微有些羅圈腿,走起路來總是一副十萬火急的樣子,再加上腿還沒動,上身已先行半步的姿態,使人看了總是想笑。凌雨的管理比起韓星來更令人“寒心”廠規裡有一條:不許車間裡有串崗和說笑的行為。我們這群年少好動的員工,當凌雨在車間裡,每個人看上去還都是規規距距的樣子,凌雨一走,立馬就有人嘰嘰喳喳的,像一群不甘寂寞的小鳥,還相互走動。坐在最排的員工順帶放哨,看見凌雨快要進來時,趕快咳嗽一聲,串崗的人一遛煙地就回到了原位上,吵鬧的車間,一眨眼就啞雀無聲。
也有措手不及被凌雨發現的時候,他立刻就會扯著嗓子一連聲地喊道:“集合集合,趕快趕快,站成三排,趕快。”喊叫聲就像發怒的海水,一高過一
。等我們站好了,他就唏哩嘩啦地訓斥起來,和韓星同樣的普通話更是令人難懂。有一次,他說我們是一群分子,令我們摸不著頭腦,你望我,我望你,誰也沒聽懂。過了幾天才知道,他說的不是“分子”而是瘋子。更令人難忘的,還是那次全車間的人在太陽底下罰站。有個同事實在是支撐不住,要不是被身邊的人手疾眼快地扶住,早就叭在了地上,有些人憤憤不平,帶頭回了車間,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凌雨來後不久,接替了全廠的管理,成效還是有的,但隨著權力的上升,采紛呈的事情也接踵而來。他把全體的員工集合在廠區裡,各各車間站在一起,整齊地站成一排排,進行些立正、稍息、左右轉、原地踏步等等的訓練。有些姿勢和我們在學校裡學到的不同,有人戲稱為“國民黨的式樣”那場面也頗為壯觀,
引了不少過往的行人叭在鐵門上,樂不可支地觀看。訓練完了,還要進行分組表演,看誰做得最好。最為熱鬧的要算是跑步了,圍著廠區跑幾圈。據說是為了加強我們的體能,要每天都堅持下去,各各車間錯開跑。
我們車間的人最多,一個接一個的像一條長龍。廠區前面是一所高校,一棟男生宿舍正對著我們。每當我們跑步,宿舍的窗口就伸出許多的腦袋,一起喊著:“一、一二一,一、一二一。”就像有人出錢顧了他們,喊得甚為賣力。下班時,員工還要排隊走出廠區,像放學的小學生,一個挨著一個,生怕走丟了,這時“一、一二一”的喊聲又會再次響起。
風得意的凌雨把女朋友--雪雲也帶了來,管理我們車間。雪雲長得倒是文靜秀美,但她和凌雨像是一個師父教出來的,不許我們說話,還不許我們笑,違規者,把名字寫在黑板上,還要掃廁所,拖地板。我們小心翼翼地不想金榜題芳名,受罰者也就寥寥無幾。雪雲無所事事,時常雙手抱在
前,伴著高跟鞋尖利的吧嗒吧嗒聲,一副女王巡視的神態,在車間裡走來走去,像一
被風吹佛的楊柳。
不甘沉寂的我們,在緊張壓抑的勞動中,也能製造出不少的笑聲。車間裡有一種白的雙面膠帶,也不知是誰獨出心裁地用它粘貼成“王八”字樣,悄無聲息地貼在某個人衣服的下襬,當她站起身來走動時,“王八”也隨之擺動起來,十分的惹人注目。車間裡就會轟然響起一片笑聲,走的人不知笑什麼,回過頭來看見大家笑,自己也跟著笑,我們見她笑,越發笑得不可收拾。就這樣,“王八”很快就免費開來,誰都有被貼的可能,有時防不勝防,背上揹著個“王八”在車間裡招搖過市。
好景不長,凌雨帶著雪雲走了,接替他們的是原老廠的廠長,有人歡欣鼓舞,有人大失所望。又過了不久,廠裡換了一位頭頭,和我不但是同鄉,還住在我哥的隔壁。其它的一切還是一如既往,唯一不同的是廠裡的食堂被二胡承包了下來,聽說他是頭頭的遠房親戚。
二胡大概是姓胡,排行老二,如是就喊他二胡。他倒像是一把只見拉,不見響的二胡。他對前去吃飯的員工都是滿臉的笑,但吃的人還是越來越少。有一回,只有我們幾個人在吃飯,不知是碗什麼湯,只見些蛋花在上面飄著,一個同事拿著筷子在湯裡晃了兩晃,笑著小聲說道:“只有拿網來,我看還能吃上兩口。”二胡知道新來的頭頭和我哥是鄰居,在廠裡每每看見我,總是笑容滿面,客客氣氣,好像我也是領導。
食堂旁邊有間房子,是眼鏡和女朋友住的。聽人說:眼鏡是在新疆長大的,也說一口普通話,戴著眼鏡,別人乾脆叫他眼鏡,真名倒不記得了。眼鏡長得很瘦,對穿著又不是很講究,褲像捆稻草似的,胡亂捆在
上,又像是沒有
股,走起路來,褲子只管盪來盪去。眼鏡的女朋友也有些近視,但很少戴眼鏡,一不小心做錯了什麼,哪怕是芝麻大的事,眼鏡也會皺著眉頭,沒完沒了地用手指著,說:“你看,你看…你真是…”那喋喋不休的樣子,很像電視劇裡勾心鬥角的姨娘們。
車間裡有個嫂子,長得矮矮胖胖的,走路微帶“八”字,每走一步,腳後跟像是使勁地往上一提似的,給人一種一走一閃的覺。說話的聲音像是從破琴裡發出的,還說得又急又快,生怕被人搶去似的,特別喜歡對人評頭論足,大有宋世雄之風,全車間的人沒有不被她評論的。
和我們坐在一起的鴻豔,最是活潑大方。有一次到江邊放風箏,我們幾個坐在草地上,她一個人在旁邊,邊跑邊放風箏。江邊有般小貨輪開了過來,船邊站著兩個年輕人,朝我們這邊張望。我們笑著對鴻豔喊道:“鴻豔,那兩個人在看你呢。”鴻豔接口就大聲喊著:“嘿,哥們,我在這呢。”邊跑邊揮著一隻手,引得我們哈哈大笑。有人說鴻豔還會看手相,我們爭著伸出手,她被纏不過,拿起手來,像模像樣地說東道西。聽她說,她家裡原有一本這方面的書,是她父親看的,她偷偷地看了一些。我曾笑她,將來要是廠裡呆不下去了,她也不用愁沒了飯碗,只要帶上一個小板凳,往街頭一坐,準保生意興隆,財源滾滾。
同事中,小玲最是討人喜歡。高挑的身材,嬌好的容貌,還有見人一臉的笑。她進廠比我晚些,但一進來就和我們坐一起。我們倆人喜歡在街上閒逛,飽飽眼福,有些東西是買不起,有些東西還是買得起的。我們倆人逛街,十回有九回嘴巴是沒閒著的,就像是為了吃才特意上街的。那時,都怕長胖,也不知怎的,一吃起來就顧不上計較了,唯恐長不胖似的。我一個人在街上原是不吃東西,有小玲陪著,也就無所謂了。我們買吃的東西是從不分開付帳的,她買這,我就買那,一式兩份,吃完了還說:“再吃點吧。”就像滿街的東西都是有人免費請我們吃的。
第二年,我接到通知上班去了。當年的那群黃丫頭,後來很少見到,想必都早已是為人
為人母了,也不知生活是非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