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爭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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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媛時隔大半年,終於又邁進了書齋。
書齋院子不大,依牆栽著一排梨花樹,此時枝頭已經沒有潔白的梨花,只有那綠油油的樹葉映著初升的陽光閃閃的發亮。樹下邊蹲著一個小書童,正聚會神的看著地上,不知道是在看螞蟻打架還是在看別的什麼。聽著院子門的響聲,見到赫連睿跨步進來,那小書童“騰”的跳了起來,撒腿就往裡邊跑了去,一邊喊著:“太師,皇孫殿下來了!”一間房子四牆都是高大的書架,上邊擺放著各
書籍和一些文房四寶,屋子裡頭擺著幾張桌椅,最前邊有一張大大的八仙桌,桌子後邊坐了張延之,穿著深紫
的衣裳,正拿了一本書在聚
會神的看著。聽到外邊傳來小書童的叫喊聲,他放下手中的書本抬起頭來,就看到赫連睿帶著一個小宮女站在門邊,恭敬的喊了一句:“太師早。”
“今又是你來得最早。”張延之笑眯眯的朝赫連睿點頭,這位皇孫殿下真是勤勉,現在清心齋有五個學生,四位皇子加上一位皇孫,每
裡他都是第一個來的,而且從來不肯偷懶請假,不像那位十皇子,真是嬌寵慣了,年紀比皇孫殿下大了一歲,可言行舉止卻遠遠不及赫連睿,三天兩頭便派人來請假,說頭疼肚子不舒服,寫出來的字兒可是沒人能認識。畢竟還是太子殿下教管得好,張延之摸了摸幾
稀稀疏疏的鬍鬚,心中有說不出地舒服,畢竟太子是他的得意門生。
張延之的目光越過了赫連睿,突然看到了身後跟著的慕媛,足足比赫連睿矮了一個半頭,臉上一團孩子氣,只是那雙眼睛裡有說不出的清澄,鎮靜的神態完全不似一個孩子,他驚訝的問赫連睿:“皇孫殿下,你那個貼身內侍今怎麼沒跟過來了?”赫連睿見張延之面
驚奇之
,不由得意,將慕媛推到了他面前道:“太師,她是我的貼身宮女,以後便是她陪我來唸書了。她叫慕媛,是慕昭儀的侄女。”聽到慕昭儀的侄女這幾個字,張延之臉上變了顏
,端詳了慕媛一番,這才小心翼翼的問道:“你父親便是那雍州刺史慕朗罷?”彷彿一陣風吹起了記憶的封頁,往事一發不可收拾般傾瀉而出。雍州刺史慕朗,這個名字不斷的灼熱著慕媛的心靈,她似乎看到了父親那慈愛的目光,看到了母親向她伸出雙臂讓她跑過去,那溫暖的家,現在已經不存在了,可聽到別人提起父親的名字,仍然是那般親切。慕媛向張延之行了一禮道:“回大人話,小女子父親正是慕朗。”張延之望著沉靜如水的慕媛,心中
慨,指著屋子裡的座位對慕媛道:“皇孫殿下的桌子在那邊,你便站在那裡伺候皇孫殿下唸書罷。”赫連睿卻搖頭道:“太師,能不能讓媛兒和我一起唸書?她跟著慕昭儀學了不少東西,比我還要懂得多呢。”他轉頭朝那站在門邊的小書童道:“還待著做什麼,快些去搬張椅子過來。”小書童的眼睛斜斜瞟向張延之,見他沒有出言反對,這才斜簽著身子跑了出去,不多時便搬了一張椅子過來,放在赫連睿桌子旁邊,用袖子擦了擦上邊的灰塵,立起身子來咧了咧嘴:“皇孫殿下,這樣可好?”赫連睿衝他點了點頭,帶著慕媛便走了過去。張延之打量著這對主僕兩人,就見赫連睿和慕媛手裡都抱著書本,只是慕媛手裡的分量顯見得要輕得多。赫連睿將書放到桌子上邊,又去書架上拿了套文房四寶過來。慕媛很
稔的打開硯臺,開始站在一旁研墨,她的個子只比那張書桌高出一個半頭來,所以研墨的時候一隻手拉著淺藍
的衣袖,一隻手握著那塊墨條,研得極為緩慢,生怕墨汁濺到自己衣裳上邊來一般。
這時其餘幾個皇子們也陸陸續續的到了,見到赫連睿的桌子旁邊坐著一個小宮女,都覺得驚奇,指著慕媛對赫連睿道:“睿兒,今你那個貼身內侍去哪裡了?怎麼換了這麼小的一個宮女跟著你了?”
“薛清比不上她,我自然會讓她跟著我來唸書。”赫連睿得意的放下手中的書卷道:“你們帶的這些貼身內侍,恐怕沒有一個及得上媛兒呢。”十皇子赫連暘聽了有些不服氣,他只比赫連睿大了一歲,素裡
本不把他當侄子謙讓,總是要拔高占強些方才罷手,現在聽到赫連睿這般說,老大不忿,甩了袖子冷笑一聲道:“睿侄子,你這海口可別誇得太大,小心天都會被你吹破!”赫連睿被赫連暘堵著一口氣,心裡也是不舒服,氣得拍著桌子便站了起來:“十皇叔若是不相信,那便叫他們比試便是。”慕媛見著屋子裡頭霎時亂糟糟的一團,伸出手來拉了拉赫連睿道:“皇孫殿下,我本來就才疏學淺,十皇子殿下說得沒錯,你就別說了。”赫連暘看了一眼慕媛,只覺眼睛一亮,穿著淺藍
衫子的慕媛清新得就如枝頭的
珠一般晶瑩可愛,他朝赫連睿惻惻一笑道:“睿侄子,我拿貼身內侍和你換這個小宮女,行不行?”慕媛心中一驚,朝赫連睿靠近了一步,小手在桌子底下捉住了赫連睿的衣袖,輕輕的搖晃了兩下,赫連睿似乎
覺到了她的驚慌,伸手握住了慕媛的手,抬頭看向赫連暘道:“十皇叔,這個我可不能答應。”
“那我再添些東西給你,比如說一張好弓,怎麼樣?”赫連暘心裡跟炸了一般,他本來也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竟然被赫連睿給拒絕了,面子上掛不住,憋紅著一張臉
近了一步:“不就是一個奴婢而已,我這個做叔叔的問你要已經是看得起你!”慕媛見赫連暘來勢洶洶,倒也不害怕了,揚起頭來盯住赫連暘道:“奴婢
十皇子殿下青眼有加,可奴婢是由內務所下了調令去東宮服侍皇孫殿下的,奴婢的職責便是照顧好皇孫殿下,所以只能對不住十皇子殿下了。”
“喲,這小嘴兒可真會說話。”赫連暘偏頭看了看慕媛,陽光照在她的臉上,更顯得皮膚細,玉雪可愛。赫連暘前幾個月才滿了十一歲,他的母親於然椒房給他的生
禮物便是一個年滿十四的宮女做屋裡人,自從懂得了男女之事以後,他便開始對美貌的女子產生了無限的興趣,現在看著慕媛,雖然年歲小,可放著過上幾年,自然便是一等一的美人兒。望著慕媛那雙水靈靈的眼睛,赫連暘不由得
了口唾沫:“睿侄子,皇叔就是喜歡這樣的聰明人兒,一句話,你讓還是不讓?”赫連睿見他那副垂涎三尺的模樣心裡就有氣,又見他言語輕佻,望向慕媛的眼神不懷好意,心中大怒,等他那張臉湊了過來,便捏緊了拳頭揮了出去。
赫連暘沒想到赫連睿突然會揮拳相向,急忙躲閃,卻因為後邊站了不少人,一時沒有閃得過去,被赫連睿的拳頭正中左邊臉頰,立即便如發了酵的饅頭一般腫了起來,還帶著點紅紅的血絲。赫連暘摸著左臉,然大怒,將袖子一捋,兩隻拳頭便朝赫連睿砸了過來。慕媛一看心裡只是著急,第一次跟著赫連睿出來便讓他帶著傷回去,這如何了得!只能閉著眼睛衝了上去擋在赫連睿面前,只希望這拳頭落到自己身上。
張延之彼時剛剛好去如廁,人還在裡邊沒有出來,就聽小書童在外邊跳著腳喊“皇子們打架了”心中一急,提了褲子飛一般的跑了出來,趕到書齋裡頭,就見一張書桌已經被打翻,赫連睿和赫連暘兩人怒目而視,慕媛站在中間,兩個丫髻已經被散,頭髮上的蝴蝶琉璃簪已經摔到了地上,兩隻蝴蝶兒的翅膀都和身子分崩離析,靜靜的躺在那裡映著天窗上透下來的陽光,一閃一閃的晃著眼睛。
“你們在做什麼!”張延之見到這場景氣得幾鬍鬚都翹了起來,皇子們在清心齋外邊的院子裡打打鬧鬧他也見過,可在書房裡直接開打這還是第一次。他抓起戒尺就朝赫連暘和赫連睿走了過去:“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旁邊看熱鬧的人一鬨而散,就剩下三個人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赫連暘橫著眼睛看了一眼赫連睿,鼻子裡“哼”了一聲,舉起扯破的袖子擦了下臉,朝張延之行了個禮兒道:“太師,我衣裳破了,先回去換衣裳了。”張延之還沒來得及說話,赫連暘就一陣風似的捲了出去,他那貼身內侍急急忙忙收拾了他的書,朝張延之作揖打躬的也出去了。張延之看了看垂頭喪氣站在那裡的赫連睿,臉
一沉,戒尺高高的舉了起來:“伸出手來。”慕媛見著那塊戒尺又寬又厚,心中有些膽怯,但還是勇敢的將手伸了出去:“太師,你打我罷,皇孫殿下是因為我才和十皇子殿下打架的。”說完就閉緊了眼睛,兩條眉
皺到了一處,把兩隻手兒舉得高高,等著那沉重的戒尺落到手心上。
見著慕媛嬌小的身子攔在赫連睿身前,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將手伸到自己面前來,張延之的戒尺反倒落不下去了。他望著慕媛那張小小的臉,心裡有一絲絲同情,若不是那顏狗賊上了參奏摺子,這小姑娘還是承歡膝下,正在雍州刺史府無憂無慮的生活,哪又會變成一個低賤的奴婢,身陷後宮?想到這裡,他默默的將戒尺放下,溫和的對慕媛道:“慕媛,你且站到一旁去。”慕媛睜開眼睛一看,那條可怕的戒尺已經不見了,她這才鬆了一口氣,站回赫連睿身邊,眼睛望著張延之,極為認真的說:“太師,是我不對,你別怪皇孫殿下了。”
“為人處世,最忌和人爭強好勝,更何況是和長輩動手,這乃為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張延之看著一臉倔強的赫連睿,用戒尺敲了敲桌子:“我先不管你是什麼原因和十皇子殿下動手,你且去將那《孝經》抄了十遍再和我來說話。”赫連睿低下頭,沉聲應道:“太師,我知錯了,我現在就去抄《孝經》。”慕媛張大了嘴巴看著赫連睿將書桌扶了起來,將散落在地上的書一本本撿起,心裡忿忿不平,這事情分明是十皇子挑起來的,最後這懲罰反而落到赫連睿頭上來了。她蹲下身子,默默的和赫連睿一起將書拾了起來,凌亂的頭髮擦在了地上,慕媛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頭髮已經散了,伸手摸了摸頭頂,只餘下一支簪子,轉眼望了望,看見了地上有幾片晶瑩的碎片,那簪子卻不知道哪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