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遊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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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飯畢,時辰已然不早,幾人到天錫從前常住的客棧落了腳,正要休息,只見天錫興沖沖進來道:“進去去吧,我帶你們去見一個人。”端卿生恐若茗睏倦,便道:“勞累了一天,不如歇了中覺,明再去?”天錫笑道:“哪裡就那麼嬌弱,我跟你們說,此人端的是世間罕有,保管你們見了不會後悔。”若茗見他盛意拳拳,不忍拂他一片好意,遂笑向端卿道:“我還不困,要不就出去逛逛吧。”三人來至門前,原來天錫已命店家備好了轎子,轎伕都是慣家,聽得一聲吩咐,即刻如飛一般抬起便走,若茗正自閉目養神,忽聽天錫叫道:“到了,下來吧。”若茗走出來一看,不覺詫異起來,居然是城裡那帶青樓
館所在,看端卿時,也是一臉愕然。
天錫並未留意二人表情,兀自得意笑道:“你們沒到過這裡吧?此處是蘇州城歌兒舞女的所在,從前最是繁華,如今雖是國喪,看來也並未斷絕了風月之事。我之前幾次來蘇州,馮兄都帶我到過這裡,此間有幾個奇女子,真可謂出淤泥而不染,品高潔,可惜誤落風塵,只恨我沒能力搭救她們罷了。我每次過來,必定是要拜訪她們的,如今就介紹你們也認識一下吧。”端卿略覺尷尬,
待不進去,怕掃了天錫的興致。
待進去,又深覺不便,由不得看一眼若茗,卻見她一臉躍躍
試,早已答道:“好。”原來若茗自上次偶遇那個叫松雲的道姑之後。一直對此地充滿好奇,天錫這個倡議正和她意,如何不高興呢?端卿見她如此,心道小孩兒家好奇,只得隨他們邁步前行。
但見天錫走至一處淺碧門扉,向著門內一個額髮齊眉地小丫頭道:“眄奴姑娘今在家嗎?”那丫頭笑嘻嘻道:“你找她呀,你多久沒來了?”天錫皺眉道:“此話何意?”
“你肯定是好久沒來了,不然怎麼不知道她已經贖了身出家當姑子了?”天錫大吃一驚:“贖身?為何又出家了呢?”正說著一個四十來歲風韻猶存的女人走出來。老遠就招呼道:“哎呀,是餘老爺呀,好久沒來了,怎麼今天馮先生沒一起?”天錫低聲道:“罷,把她引出來了,麻煩。”笑道:“王媽媽,是我,今我帶了幾個朋友過來,意
聽眄奴姑娘彈一曲,怎麼說她出家了?”王媽媽搖搖擺擺走來。向若茗兩人打量一番,風擺楊柳般笑起來:“餘老爺,你可真會開玩笑,哪有到青樓來還帶著一位小姐的?我們這裡還缺姑娘不成?”若茗不覺紅了臉。聽見天錫厲聲道:“休得放肆!快快向林小姐賠罪!”王媽媽見他翻,趕忙斂衽萬福,笑嘻嘻向若茗道:“小姐別見怪,我們行院人家,說話沒輕沒重,這裡給您賠不是了,您向餘老爺說一聲,王媽媽老糊塗了。叫他千萬別往心裡去,別怪罪我才好。”若茗當此之境,只得勉強點點頭,那王媽媽方才笑嘻嘻直起
,又向天錫道:“餘老爺,我眼皮子淺。見識也短。說話不中聽,您就恕我這一回吧。我知道了。您這次還是來聽眄奴談箜篌的吧?真不巧,她姐姐給她贖了身,早已出去了,不然我給你再找一個姑娘?”
“我正要問你此事,眄奴是誰給贖的身?怎麼又出家了呢?”
“唉,還能有誰?還不是慧娘!自從她地孤老給她贖了身,眄奴就整天鬱鬱寡歡的,愁自己沒個了結,我勸了幾回她都不聽,生生有一倆月沒接客,末後慧娘不知怎麼知道了,哄著她的孤老給眄奴也贖了身!你瞧我這裡自從她兩個去了以後,真是門庭冷落啊,餘老爺,您老有半年多沒來了吧?進來坐會兒?我這裡新來的幾個孩子,絕頂的俊俏聰明…”天錫打斷她,急急問道:“那眄奴現在何處?”
“就在以前慧娘住的院子裡呀,那孩子古怪得很,有人給她贖了身,不好好嫁人過子去,平白無故非要出家,到底絞了頭髮當起了姑子,你說奇怪不奇怪?當姑子也就罷了,又說她這種出身到尼庵裡難免受人白眼,末後就把慧娘住的屋子改了改,就在這煙花地關起門來吃齋唸佛,真是笑死個人!”天錫沒等她說完,早已跳下臺階,向若茗道:“走,我們去找她!”兩人一頭霧水跟著他走,聽見他
嘆道:“眄奴也出了家,此地真是無人了!”若茗忽然想起從前聽他說過慧娘,問道:“那慧娘是不是你說過的聞名天下地歌伎?”
“就是她,你記真好。”天錫嘆道“慧娘和眄奴,一人歌喉天下無雙,一人箜篌世所罕見,當
她們在時,小小的無雙樓每
圍得水洩不通,我慕名來拜,足等了五六天才見到。這二人雖然出身微賤,難得聰明靈透,識見不凡,我和馮兄都是讚不絕口的。可惜我家裡雖有幾個閒錢,都不歸我做主,鴇兒要價又高,縱想替她們贖身也辦不到,再後來,慧娘遇見有情人,不惜千金贖她出來,又鄭重其事
娶了她,我一直替她歡快,沒想到連眄奴也贖了身,只是怎麼又出家了呢?”說話時來至一處院落,天錫止步道:“這就是慧娘從前住的院子了。”若茗抬頭一看,不由大吃一驚,紅
門扉,匾額上“邀雲伴月”四個字,不正是道姑松雲所居的院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