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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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寧扇,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寧扇把錢我手心,咧嘴笑:小陳醉,朋友就要這麼用,知道不?
隔天阿驪找我,是寧扇讓她告訴我,事情有了點眉目。名單上四個人,寧扇讓人跟了一回,後來發現,其中一個叫李告的是面孔,前兩天才見過面。說來寧扇最近愛蹬著腳踏車上街溜達,兜裡揣個隨身聽,耳機片刻不離,結果在路中央跟另一輛撞上了,隨身聽飛了出去,當場報廢。騎另一輛車的就是李告。寧扇不是那種自認倒黴的人,就問李告怎麼賠。畢竟是地頭蛇,凶神惡煞的,李告當然滿口答應要賠,又說身上沒錢,得回家找父母拿,寧扇就跟著他一路到家,等他拿錢出來。李告半天沒出來,寧扇就在他屋門前撳自行車的鈴,丁零零地響,等李告出來時,手上只有十塊錢。寧扇冷笑說,打發叫花子呢,我那款隨身聽是緊俏貨,知道多少錢不?要是你爹媽捨不得替你還,就把這車賣了抵債。李告說,晚兩天肯定拿出錢來賠。寧扇就給了他兩天時間。李告確實把錢送來了,一堆零零碎碎淨是些小面額的,差不多兩百塊。寧扇當時沒在意,以為是平時攢下的零花,現在想來,倒有幾分懷疑,如果是零花,怎麼一定要等兩天拿。阿驪說,晚上去寧扇那裡,再重點研究一下李告。
等見了寧扇,我問,天底下有這麼巧的事?寧扇將一沓鈔票硬幣放到桌上,說,這些就是他拿給我的,收在屜子裡,還沒怎麼用,你看看能不能看出什麼?我翻著那些錢幣,說,錢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它能告訴我什麼?也沒什麼記號……寧扇說,可是我有種直覺,這個李告嫌疑很大,有個詞,獐頭鼠目,簡直就是在說他。
我笑了一聲,說,只是懷疑,沒有憑證。寧扇點了菸,皺著眉頭。我伸手去整理桌上那些錢,一張張迭好,忽想到什麼,對寧扇說,這錢有記號。寧扇湊過來看,問,哪裡?我說,兵不厭詐,既然懷疑他,我們就賭一把。
寧扇找好人手蹲李告,等放了自習,他回家路上有條偏巷,就在那裡堵他。我就在樓上的小房間裡寫功課,邊寫邊等。到了時間,寧扇上來喊我,逮著他了,小陳醉,看戲去。
這小巷確實偏,兩堵圍牆,縫裡雜草橫生。我站在巷口背光處,看他們先試李告。
李告被擠到牆,聲音哆嗦,說,兩位大哥,我怎麼招惹你們了?
他戴副眼鏡,我認出來,那天食堂裡講風涼話的,確實獐頭鼠目。寧扇找來的人沒有善茬,兩位兄弟左文青龍右刺玄武,冷颼颼地盯李告,一個說,小兄弟,人在做天在看,你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了?另一個說,舉頭三尺有神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這兩人頂著綠林大盜的氣勢,語氣卻一本正經,像廟裡和尚勸人苦海無涯回頭是岸,我差點失笑。
寧扇走過去,兩位好漢讓了一讓,李告見到寧扇,哭無淚,說,大哥,我不是賠錢給你了嗎?
是,你是賠了。寧扇對他和氣地笑笑,說,不過能告訴我你這錢打哪兒來的麼?
李告問,哥,什麼意思?
寧扇從兜裡摸出幾張紙幣,對著月光照了照,說,這錢有問題。
李告忙道,有什麼問題?我把存了半年的零花錢都給你了,再要我真沒了呀。
寧扇笑:你急什麼?我跟你說個故事,我有個哥們,最近觸楣頭,遭了賊,丟了一大筆錢,我問他丟了多少,他說兩百,嘿你說巧不巧,怎麼剛好你就給我送來兩百。
我往前兩步,緊緊盯著李告面部肌。
李告說:你朋友丟了錢,也不能賴我呀……
寧扇拍了拍他肩膀,說:聽我把故事說完,我手上不是正好有你那兩百塊嗎,本來呀,是想再買個隨身聽的,可兄弟有難,就先借給他江湖救急,這一借你猜怎麼著?
李告問:怎、怎麼了?
寧扇搖頭嘆氣,說:他一眼看出來錢有問題。
李告問:什麼問題?
寧扇將紙幣一角捏起給他看,李告眼皮抖了抖,寧扇又給他看另一張,說:這兩個名字悉嗎?
李告了
口水,聲音明顯不穩:我、我不知道……
那兩張紙幣上是鉛筆寫的他同學的名字。如果說原先只是五六分懷疑,李告的慌亂就是一種坐實。
寧扇說,可我覺得你知道。他忽然不知從哪提起個酒瓶子,朝牆上一碰,用砸出的豁口指著李告,聲狠戾:坦白從寬,否則老子先折你一條腿,等你爬回去找你爹媽再抓我也不遲。
我第一次見到寧扇的氓本
,眉心一跳。
李告腿軟,往地上一跪,說:哥,我錯了,別打我,我說。
他嚇出眼淚,說自己因為拿不出錢來賠給寧扇,才動了歪心思,趁人不備偷了班費。
我捏著口袋裡的錄音筆,越捏越緊。
李告剛代完,我從陰影處走出,說,寫個道歉信,把事實說清楚,再簽字摁手印,明天去把錢還了,當全班的面道歉。
李告從包裡拿出紙筆,把紙按在圍牆上寫,他寫一句,我看一句,不滿意的即讓他重寫。
等寫好了,李告簽過姓名,寧扇說,印泥忘帶。
我說,用你那酒瓶子,給他手指頭劃道口子。
寧扇說,有道理。
李告打了個顫兒,說,啊?
我拆開李告的鋼筆,將墨囊裡的墨擠出來,讓他拿指頭蘸了印下。
寧扇又對李告說,班費還了,我的錢你也得還,別跟我扯沒錢,我看你把在小賣部刮彩票的錢省省就有了,聽見沒?
李告不住點著頭,囁嚅道,我能走了嗎?
我將寧扇手上的酒瓶一把奪過,尖銳處直指李告的嘴,說,陳年好欺負嗎?再讓我聽見你們誰中傷他,我就把誰的嘴割爛,記住,陳年是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