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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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鏡子裡蒼白的自己,我不得不承認是在欺騙自己。我到哪兒都不適應的,不單單是身體方面。如果我在3000人的學校裡都找不到一個容身之所,那麼在這裡又能有什麼機會呢?
我跟自己的同齡人相處不好。或許,事實是我跟誰都相處不好,就這麼回事。就連我媽媽,這個世界上比誰都親的人,都沒有跟我融洽過一回,從來都沒有意見完全一致過。有時候,我在想我眼裡所看到的和世上所有其他人眼裡看到的是不是同樣的東西。也許,我腦袋裡哪裡短路。
不過原因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明天不過是剛剛開始。
那天晚上我沒睡好,就連哭完之後也沒睡好。房頂上掃過的風雨聲,嗖嗖地一陣緊似一陣,本就沒有減弱成背景音的意思。我把褪了
的舊棉被拽上來矇住了腦袋,後來又在上面加了個枕頭。可我還是直到後半夜,等雨好不容易減弱成了
小雨時才入睡。
早上醒來,睜眼一看,窗外除了濃霧還是濃霧,我能覺到幽閉恐怖症正在向我慢慢襲來。在這裡,你
本就看不到天空;就像一個籠子一樣。
與查理共進早餐是一件靜靜悄悄的事。他祝我上學好運,我謝了他,知道他祝了也是徒勞。好運總是會躲著我。查理先出了門,去了警察局,那裡才像是他的家。等他走了之後,我在破舊的橡木方桌邊上坐下,坐在三把不配套的椅子中的一把上,端詳起查理的小廚房來:牆上嵌著深的護牆板,有幾個鮮黃
的櫥櫃,地上鋪著白
的油氈。什麼都沒有變。櫥櫃上的漆是我母親18年前刷的,她想給房子裡面引點兒陽光進來。隔壁巴掌大的家庭娛樂室的壁爐上方掛著一排照片,第一張是查理和我媽媽在拉斯維加斯的結婚照,然後一張是我出生後我們一家三口在醫院的合影,是一個樂於助人的護士幫忙照的,接著的一連串全都是我在學校裡的照片了,最晚的一張是去年才照的。這些照片可寒磣了——我得想想辦法,看怎麼能夠讓查理把它們挪到別的地方去,起碼我住在這裡的時候不能掛著。
在這棟房子裡,誰都不可能看不出查理從來都沒有真正把我媽媽忘掉過。這令我很不自在。
我不想太早去上學,可我沒辦法在這個房子裡多袋了。我穿上了外套——給人的覺有點兒防毒服的味道——一頭衝進了雨裡。
僅僅是還在下著一點兒小雨,我取下鑰匙再把門鎖上這麼短時間,是淋不透我的。房子的鑰匙一直藏在門邊的屋簷下面。我的新防水靴濺起的泥水很惱人,聽不見一般情形下腳底礫石發出的嘎吱嘎吱聲。我不能像心裡希望的那樣,停下來欣賞欣賞我的卡車。我著急著呢,恨不能趕緊從這盤繞在我腦袋周圍,纏住帽兜下面的頭髮不放的霧靄中擺脫出來。
卡車裡面倒是很乾。顯然,不是比利,就是查理,已經把車清潔過了,不過裝了軟墊的皮座椅還是能聞到些許的菸草、汽油和薄荷油的味道。令我
到安
的是,發動機一打就著,不過聲音很大,剛發動時突突作響,空轉時更是達到了最大音量。嗨,這麼老的一輛車肯定有一兩處缺陷的。嘿,那老掉牙的收音機還響呢,這可是一筆意外收穫呀。
找到學校沒費什麼事,雖然我以前從未去過。學校和許多其他建築一樣,就在公路邊上。它不太看得出來是所學校;幸好看見了那塊上面寫著福克斯中學的牌子,我才停下來。它看上去就像一溜用栗磚修建的配套用房。這裡有許多樹和灌木,一開始我沒能看清學校的規模。這哪裡有什麼教育機構的
覺?我
覺倒是很懷舊。鐵絲網柵欄在哪兒?還有金屬探測器呢?
我把車停在了第一棟樓前,樓上掛著一塊小牌子,上面寫有"行政辦公室"字樣。不見有別人把車停在這裡,所以我斷定這裡肯定是不讓停車的,不過我還是決定去問問路,而不要像個白痴似地在雨中繞圈子。我不情願地從舒適溫暖的駕駛室出來,上了一條有深柵欄的小石路。開門之前,我深
了一口氣。
裡面燈火通明,而且比我想象得要暖和。辦公室很小;有一個小小的接待區,放置著一些帶襯墊的可摺疊椅子,地上鋪著橘斑點的商務地毯,佈告和獎彰混亂地貼在牆上,一個大立鍾發出清晰而響亮的滴答聲,在大塑料罐子裡的盆景生長得異常茂盛,好像這裡戶外缺乏植被似的所以它們才在這裡長得到處都是。這個房間被一個長櫃檯分割成兩部分,櫃檯前凌亂地放著裝滿了紙張的金屬網簍,臺子的前面板上用膠帶胡亂地貼著
彩明亮的廣告傳單。臺子後面有三張辦公桌,其中一張被一個大個子的,紅髮戴眼鏡的女
所佔據。她穿著一件紫
的體恤衫),這件體恤衫讓我立刻覺得自己穿得太多了。
她抬頭看著我:"你有事嗎?"
"我是伊薩貝拉·斯旺,"我通報了姓名,看見她的眼中立即閃過明白了的眼神,我料想,無疑我已經成為了這個小鎮上閒聊時的話題,警長輕浮的前的閨女,終於回家來了。
"當然,"她說道,她在自己辦公桌上一堆早就有所準備的文件中翻了半天,才翻到了要找的那幾份,"我這就把你的課程表給你,還有一張校園的地圖。"她把好幾張紙拿到臺子上給我看。
她幫我仔細檢查了一下我的課程,在校園地圖上把上每一節課的最佳路線都一一標了出來,然後給了我一張紙片讓每個老師簽字,要我在放學前再把簽過字的紙片回來。就像查理一樣,她衝我笑了笑並希望我喜歡福克斯。我也衝她笑了笑,而且盡了最大的努力,讓她相信我的微笑不是裝出來的。
我出來朝車邊走去時,別的學生開始到校了。我開車沿通線繞學校轉了一圈。我高興地看到大多數的車都跟我的車一樣破,一點兒不浮華。在鳳凰城,我住在為數不多的幾個低收入的居民區中的一個居民區裡,而這些居民區都隸屬於天堂谷行政區管轄。在學生停車區,看見一輛新梅
德斯或者保時捷是很尋常的事情。這裡最好的車是一輛亮閃閃的沃爾沃,鶴立雞群。不過,一到停車位我還是馬上就把火熄了,省得它那雷鳴般的聲音把注意力
引到我身上來。
我在車裡看了看校園地圖,想當時在車上就能把它記住;這樣的話,就有希望不需要一天到晚走到哪裡,都得把它貼在鼻子前面了。我把所有的東西進了書包,將書包帶子挎在了肩上,
了一大口氣。我可以搞定,我底氣不足地對自己撒了個謊,沒有人會把我吃了。最後,我深呼一口氣從車裡走了出來。
我往人行道那邊走去的時候,臉一直縮在帽兜裡面。人行道上擠滿了十幾歲的孩子。我樸素的黑夾克並不顯眼,降低了我受到關注的可能。
一到自助餐廳,3號樓一眼就可以看到了。東邊的角上有一個白的方塊,方塊上用黑漆寫著偌大的一個"3"字。快到門口時,我覺得自己的呼
漸漸有點急促了。我跟在兩個穿著男女皆宜的雨披的學生後面走進教室時),我盡力屏住了呼
。
教室不大。我前面的那兩個人一跨過門就停了下來,把雨衣掛在了一長排鉤子上。我也跟著她們那樣做了。那是兩個女孩子,一個是棕紅皮膚、金髮碧眼,另一個皮膚也很蒼白,一頭閃亮的褐發。起碼,我的皮膚不會很顯眼了。
我把紙片拿上去給了老師,一個高個子、禿頂的男老師,他在講臺上放了一張名牌,寫明自己是梅森先生。看到我的名字後,他呆呆地看著我——不是什麼鼓勵的反應——我自然刷地一下子紅了臉,紅得跟番茄似的。不過至少,他沒有把我介紹給全班同學,直接把我打發到後面的一張空著的課桌上去了。坐在後面,增大了我的這班新同學盯著我看的難度,但是無論如何他們還是做到了。我一直低著頭,看著老師發給我的閱讀書目清單,都是相當基礎的:
朗特、莎士比亞、喬叟、福克納。我全都讀過了。這很令我欣
…同時又讓我覺得厭煩無聊。我不知道我媽媽會不會把我原來寫的那一夾子論文給我寄過來,或者說不知道她會不會認為那是作弊。老師嗡嗡嗡地講他的課時,我在腦子裡跟我媽媽進行了各種各樣的爭論。
下課鈴響了——發出一陣刺耳的嗡嗡聲,一個瘦長瘦長有皮膚病、頭髮黑得跟抹了髮油似的男生從過道的另一邊傾過身來對我說。
"你是伊薩貝拉·斯旺,對吧?"他看上去像那種過分熱情、像那種典型的象棋俱樂部的人。
"貝拉,"我糾正道。距我只有三張課桌之遙的同學,全都扭頭看了我一眼。
"你下一節課在哪兒上?"他問。
我不得不在書包裡查對了一下:"嗯,政府課,有關傑弗遜政府的,在6號樓。"往哪個方向看,都避不開好奇的眼神。
"我去4號樓,可以告訴你怎麼走。…"確實是過分熱情,"我是埃裡克,"他補充道。
我很勉強地笑了笑:"謝謝。"我們取了上衣,出來走進了雨中,外面早就又下起來了。我可以肯定,我們後面有好幾個人跟得非常近,可以偷聽到我們說的話。我希望自己不是在犯多疑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