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煙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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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承先回到家中時,父親拈著鬍鬚,出笑意。
“呵呵,不愧是我柳存孝的兒子!”那一刻他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他有一種棋子的悲哀。他覺得他只是父親聲名延續的一個承載者,他不是他自己。這種想法令他在奪魁的歡鬧中倍苦悶與無奈。
那一年他二十歲,他捕捉到了一種與母親逝去時極其相似的覺。
他開始酗酒,不再對父親言聽計從,開始軟抵抗,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他知道他無論做什麼,別人首先想到的是他父親。父親的光環太亮了,他只是父親光環下的一個影子,附屬於父親的影子。即便他在俠少大會上奪取頭名,即便他
後大有成就,他都不可能超越父親——那個被人視為神一樣的光輝形象。既然無法走出父親給自己的壓力,既然無法按父親的意願做到最好,既然不能夠青出於藍,既然不能夠有另外的路走,既然不能正面的反抗父親,那麼不如徹底的先把自己摔碎,也許這樣就恰恰粉碎了父親的意志。他不要做父親的意志的控制品,他要走自己的路。他想到過出走,可是他很快就被父親找到,江湖上到處都是樂意為大俠柳存孝效勞的人,人人都以此為榮幸。他只好回來,他只好把自己
給酒,只有酒才可以鈍化他的憂鬱和無奈。如果他可以和父親決鬥,哦,不,不能。他只能向著與父親意願相反的方向走去,不管那是什麼一個方向。好吧,你想讓我像你一樣,我偏偏不那麼做,我偏偏要成為一個不學無術人見人棄的
蕩子。
柳承先每每在喝酒的時候這麼想,這麼想的時候他嘴角出殘酷的笑意,恍然中父親的臉在他眼前出現,那張臉上刻著失敗兩個字,那雙眼裡閃爍著失敗兩個字,他
到一陣陣快意。他的腳步開始變得輕浮,他的身手開始遲鈍,他的聽覺不再
銳,他的眼力不再犀利。他在傷害自己的同時看到父親的失敗,他
到一種勝利的快
,很殘酷的快
,看著父親的意願從空中墜落,掉到地上,啪的粉碎。醉人的過程。
柳承先很快在江湖沉寂下去。俠少大會帶給他的名聲很快的在酒杯中的大海里淡去。他一次一次像狗一樣被慕名而來的人擊敗,他在失望的離去的挑戰者的嘆息聲中慘然而笑,父親整個變成了失敗二字罩住了他朦朧的眼。
如今父親告訴他,俠少大會又到了。
他不再像第二屆俠少大會那樣動,他只是在心裡閃了閃,然後嘴角一牽,笑了。笑中有一種淒涼,有一種無奈,有一種悲哀。
他依舊去稻香居喝酒,依舊是那個不肯給他第四壺酒的酒倌,依舊是似醉非醉的離開,依舊是兩個家人打著燈籠惶恐的送,…。
子隨著那條青石板路上來回晃盪,漸漸的鋪展開去,直到有一天,直到一個人的出現。
2柳承先每天晚上面對父親的時候心都很忐忑,可是每天晚上都沒什麼事情發生。父親總是用那麼灼熱的眼光看他,而後揮揮手讓他出去。一天天的重複使他不再那麼害怕,父親從小沒有打過他,現在也不會。每次他離開父親的時候都不回頭,否則他一定會發現,曾經是大俠的父親已經開始蒼老,開始疲倦。柳承先沒有看到這一點,他不準備屈服,只要父親存在一天。可是有時他又會困惑,這樣有什麼意義?父親似乎不聞不問,自己怎麼做都不曾真的動怒,那麼自己在和誰對抗?也許他繼續下去就是想要父親對著他發怒,要體驗那種相互對抗的覺。
柳承先來到稻香居的時候,發現今天和以前不太一樣。一進到店中,他就知道這種不一樣是什麼了。稻香居里多了幾個人,這幾個人的到來使稻香居比以往熱鬧了許多倍。這是一個賣藝的女子帶來的。她的出現,引了所有酒客的目光。在這些赤
的注視下,她旁若無人的翩然起舞,如紗般的紅袖行雲
水,如雪的頸項熠熠生光,如柳的
肢蛇一樣婀娜多姿,如網的雙眼拋灑之間令人瘋狂。柳承先淡淡的一笑,依舊坐在他常坐的地方,那個可以望見竹林的窗下。
“小二,打酒。”柳承先喚了一聲,像往常一般。酒倌倚在柱子上,痴痴的望著場中央,恍然不聞。
“小二!”柳承先加大了聲音,同時“啪”的拍了下桌子。酒倌如夢方醒,惶惶的跑來,許多道光隨著酒倌到達柳承先身上,而後又迴轉到那個女子身上。琴瑟聲中,她依舊在飛翔。
柳承先默默的喝酒,心卻放在了那個輕歌曼舞舒捲如雲的女子身上。但他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擠過去伸長了脖子目瞠口呆的觀看,他只是和著音律的節拍,手指輕輕的在桌面上敲打。他用眼角的餘光注意著那邊的動靜,似漫不經意。
三壺酒在手指的節奏裡無聲無息的消失,柳承先站起來,沒有搖晃,喚來小二結賬,然後飄然離去。臨出門的一刻,他回頭一望,碰上了追隨他的那道視線。他的腳步緩了緩,繼續往前走,有遲疑但沒有停留。
第二天晚上的時候,柳承先提前去了半個時辰。稻香居已經騰出了地方,一方空地,一丈見方,幾張條凳。柳承先瞟了一眼,今晚依然會有那個裙袂蝶舞的女子。
柳承先淺斟慢酌,忽然聽到環佩叮噹,轉頭看時,那女子已經輕移蓮步,姍姍走下樓來。柳承先不動聲的注視著那女子,那女子卻嫋嫋婷婷的向他走過來,一手捏住錦帕,一手提裙角。柳承先只覺得
風驟然撲來,陰雲頃刻消散。酒倌緊步小跑過來,說:“姑娘,這位是柳大俠的公子,年少英俊,風…”柳承先一擺手斥退酒倌,緩緩站起來,向那女子做了個邀請的姿勢。那女子做個萬福卻並不落座,款款而立,看定柳承先。柳承先毫不迴避,直
那女子雙眼,她卻倏然垂下眼簾,兩朵紅雲飄至臉上。柳承先心裡一動,一池
水漾起波瀾。
“姑娘來自何處?”柳承先替那女子斟酒,一道酒線從酒壺中出,微微的抖顫。
“回公子,浮萍漂泊,天涯遊子,隨遇而安。”柳承先看著那女子還拒的雙眸,心旌神搖,魂飄魄蕩,如夢般輕柔的聲音更使他恍覺置身仙境。
“公子,您…”那女子臉若朝霞,雙眼如湛湛長空,又如澄澈柔水,映出柳承先的痴態。柳承先微微一笑,恢復常態。
“姑娘請原諒,在下以為一切都是一場夢,故爾失態。”
“公子說笑了,這如何是夢?”
“姑娘實是宛若仙人,所以在下疑是夢中到了仙境。”
“公子取笑奴家。”
“敢問姑娘芳名?”
“像奴家這種賣藝行乞之人,如何配有名字?說出來怕汙了公子貴耳。”
“姑娘說得在下頓覺慚愧。在下覺得姑娘比一般人還要高貴許多,姿態儀容,自不必說。單是這賣藝一途,自謀生路,便不知羞煞多少人。姑娘靠自身本領維持生活,不依附他人,實是女中巾幗,絲毫不讓男兒。在下欽佩不已。”
“柳公子這般說折煞奴家了。奴家賤名思漫,還請公子不要笑話。”
“在下敬思漫姑娘一杯。”兩人舉杯,相視而笑。…“柳公子,奴家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