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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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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俊卿虞允文辛次膺陳俊卿,字應求,興化人。幼莊重,不妄言笑。父死,執喪如成人。紹興八年,登進士第,授泉州觀察推官。服勤職業,同僚宴集,恆謝不往。一,郡中失火,守汪藻走視之,諸掾屬方飲某所,俊卿輿卒亦假之行,於是例以後至被詰,俊卿唯唯摧謝。已而知其實,問故,俊卿曰:"某不能止同僚之行,又資其僕,安得為無過。時公方盛怒,其忍幸自解,重人之罪乎?"藻歎服,以為不可及。

秩滿,秦檜當國,察其不附已,以為南外睦宗院教授。尋添通判南劍州,未上而檜死,乃以校書郎召。孝宗時為普安郡王,高宗命擇端厚靜重者輔導之,除著作佐郎兼王府教授。講經輒寓規戒,正特立。王好鞠戲,因誦韓愈諫張建封書以諷,王敬納之。

累遷監察御史、殿中侍御史。首言:"人主以兼聽為美,必本至公;人臣以不欺為忠,必達大體。御下之道,恩威並施,抑驕將,作士氣,則紀綱正而號令行矣。"遂劾韓仲通本以獄事附檜,冤陷無辜,檜黨盡逐而仲通獨全;劉寶總戎京口,恣掊克,且拒命不分戍;二人遂抵罪。湯思退專政,俊卿曰:"冬無雲而雷,宰相上不當天心,下不厭人望。"詔罷思退。

時災異數見,金人侵軼之勢已形。俊卿乃疏言:"張浚忠藎,白首不渝,竊聞讒言其陰有異志。夫浚之得人心、伏士論,為其忠義有素。反是,則人將去之,誰復與為變乎?"疏入,未報,因請對,力言之,上始悟。數月,以浚守建康。又言:"內侍張去為陰沮用兵,且陳避敵計,搖成算,請按軍法。"上曰:"卿可謂仁者之勇。"除權兵部侍郎。

金主亮渡淮,俊卿受詔整浙西水軍,李寶因之遂有膠西之捷。亮死,詔俊卿治淮東堡砦屯田,所過安輯亡。金主褒新立,申舊好,廷臣多附和議。俊卿奏:"和戎本非得已,若以得故疆為實利,得之未必能守,是亦虛文而已。今不若先正名,名正則國威強,歲幣可損。"因陳選將練兵、屯田減租之策,擇文臣有膽略者為參佐,俾察軍政、習戎務以儲將材。

孝宗受禪,言:"為國之要有三:用人、賞功、罰罪,所以行之者至公而已,願留聖意。"遷中書舍人。時孝宗志在興復,方以閫外事屬張浚。以俊卿忠義,沈靖有謀,以本職充江、淮宣撫判官兼權建康府事。奏曰:"吳璘得孤軍深入,敵悉眾拒戰,久不決,危道也。兩淮事勢已急,盍分遣舟師直搗山東,彼必還師自救,而璘得乘勝定關中。我及其未至,潰其腹心,此不世之功也。"會主和議方堅,詔璘班師,亦召俊卿。奏陳十事:定規模,振紀綱,勵風俗,明賞罰,重名器,遵祖宗之法,蠲無名之賦。

隆興初元,建都督府,俊卿除禮部侍郎參贊軍事。張浚初謀大舉北伐,俊卿以為未可。會諜報敵聚糧邊地,諸將以為秋必至,宜先其未動舉兵,浚乃請於朝出師。已而邵宏淵果以兵潰,俊卿退保揚州。主和議者幸其敗,橫議搖之。浚上疏待罪,俊卿亦乞從坐,詔貶兩秩。諫臣尹穡附思退,議罷浚都督,改宣撫使治揚州。俊卿奏:"浚果不可用,別屬賢將;若責其後效,降官示罰,古法也。今削都督重權,置揚州死地,如有奏請,臺諫沮之,人情解體,尚何後效之圖?議者但知惡浚而殺之,不復為宗社計。願下詔戒中外協濟,使浚自效。"疏再上,上悟,即命浚都督,且召為相,卒為思退、穡所擠,遣視師江、淮。俊卿累章請罪,以寶文閣待制知泉州,請祠,提舉太平興國宮。

思退既竄,太學諸生伏闕下乞召俊卿。乾道元年,入對,上勞撫之,因極論朋黨之弊。除吏部侍郎、同修國史。論人才當以氣節為主,氣節者,小有過當容之;佞者,甚有才當察之。錢端禮起戚里為參政,窺相位甚急,館閣之士上疏斥之。端禮遣客密告俊卿,己即相,當引共政。深拒不聽。翌,進讀《寶訓》,適及外戚,因言:"本朝家法,外戚不預政,有深意,陛下宜謹守。"上首肯,端禮憾之。知建康府。逾年,授吏部尚書。

時上未能屏鞠戲,將遊獵白石。俊卿引漢桓靈、唐敬穆及司馬相如之言力以為戒。上喜曰:"備見忠讜,朕決意用卿矣。朕在藩邸,知卿為忠臣。"後卿拜謝。

受詔館金使,遂拜同知樞密院事。時曾覿、龍大淵怙舊恩,竊威福,士大夫頗出其門。及俊卿館伴,大淵副之,公見外,不一語,大淵納謁,亦謝不接。洪邁白俊卿:"人言鄭聞除右史,某當除某官,信乎?"詰所從,邁以淵、覿告。具以邁語質於上,上曰:"朕曷嘗謀及此輩,必竊聽得之。"有旨出淵、覿,中外稱快。

金移文邊吏,取前所俘。俊卿請報以"誓書雲:俘虜叛亡是兩事,俘虜發已多,叛亡不應遣。且本朝兩淮民,上國俘虜亡慮數萬,本朝未嘗以為言,恐壞和議,使兩境民不安。或至兵,則屈直勝負有在矣。"鎮江軍帥戚方刻削軍士,俊卿奏:"內臣中有主方者,當並懲之。"即詔罷方,以內侍陳瑤、李宗回付大理究髒狀。十一月,當郊而雷,上內出手詔,戒飭大臣,葉顒、魏杞坐罷。俊卿參知政事。時四明獻銀礦,將召冶工即中鍛之。俊卿奏:"不務帝王之大,而屑屑有司之細,恐為有識所窺。"從官梁克家、莫濟俱求補外,俊卿奏:"二人皆賢,其去可惜。"於是劾奏洪邁險讒佞,不宜在左右,罷之。減福建鈔鹽,罷江西和糴、廣西折米鹽錢,蠲諸道宿逋金谷錢以鉅萬計,於是政事稍歸中書矣。

龍大淵死,上憐曾覿,召之。俊卿曰:"自出此兩人,中外莫不稱頌。今復召,必大失天下望。臣請先罷。"遂不召。殿前指揮使王琪被旨按視兩淮城壁還,薦和州教授劉甄夫,得召。俊卿言:"琪薦兵將官乃其職,教官有才,何預琪事。"會揚州奏琪傳旨增築城已訖事,俊卿請於上,未嘗有是命。俊卿曰:"若詐傳上旨,非小故。"奏言:"人主萬幾,豈能盡防閒,所恃者紀綱、號令、賞罰耳。不誅琪,何所不為。"琪削秩罷官。

先是,中密旨直下諸軍,宰相多不預聞,內官張方事覺,俊卿奏:"自今百司承御筆處分事,須奏審方行。"從之。既而以內諸司不樂,收前命。俊卿言:"張方、王琪事,聖斷已明,忽諭臣曰:"中取一飲一食,必待申審,豈不留滯。"臣所慮者,命令之大,如三衙發兵,戶部取財,豈為宮細微事。臣等備數,出內陛下命令耳。凡奏審取決陛下,非臣專之,且非新條,申舊制耳。已行復收,中外惶惑,恐小人以疑似聖怒。"上曰:"朕豈以小人言疑卿等耶?"同知樞密院事劉珙進對,爭辨切,忤旨,既退,手詔除珙端明殿學士,奉外祠。俊卿即藏去,密具奏:"前奏札,臣實草定,以為有罪,臣當先罷。珙之除命,未敢奉詔。陛下即位以來,納諫諍,體大臣,皆盛德事。今珙以小事獲罪,臣恐自此大臣皆阿順持祿,非國家福。"上悔久之,命珙帥江西。俊卿退自劾,上手札留之,且曰:"卿雖百請,朕必不從。"四年十月,制授尚書右僕、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樞密使。俊卿以用人為己任,所除吏皆一時選,獎廉退,抑奔競。或才可用,資歷淺,密薦於上,未嘗語人。每接朝士及牧守自遠至,必問以時政得失,人才賢否。

虞允文宣撫四川,俊卿薦其才堪相。五年正月,上召允文為樞密使,至則以為右相,俊卿為左相。允文建議遣使金以陵寢為請,俊卿面陳,復手疏以為未可。上御孤矢,弦致目眚,六月始御便殿。俊卿疏曰:"陛下經月不御外朝,口語籍籍,皆輔相無狀,不能先事開陳,虧損聖德。陛下憂勤恭儉,清靜寡,前代英主所不能免者皆屏絕,顧於騎之末猶未能忘。臣知非樂此,志圖恢復,故俯而從事,以閱武備,士氣耳。願陛下任智謀,明賞罰,恢信義,則英聲義烈,不越尊俎,固已震懾敵人於萬里之遠,豈待區區騎於百步間哉。陛下一身,宗社生靈之休慼系焉,願以今之事,永為後戒。"曾覿官滿當代,俊卿預請處以浙東總管。上曰:"覿意似不為此官。"俊卿曰:"前此陛下去二人,公論甚愜。願捐私恩,伸公議。"覿怏怏而去。樞密承旨張說為親戚求官,憚俊卿不敢言,會在告,請於允文,得之。俊卿聞敕已出,語吏留之。說皇恐來謝,允文亦愧,猶為之請,俊卿竟不與,說深憾之。吏部尚書汪應辰與允文議事不合,求去,俊卿數奏應辰剛毅正直,可為執政。上初然之,後竟出應辰守平江。自是上意向允文,而俊卿亦數求去。

明年,允文復申陵寢之議,上手札諭俊卿,俊卿奏:"陛下痛念祖宗,思復故疆,臣雖疲駑,豈不知昂仰贊聖謨,然於大事計其萬全,俟一二年間,吾之事力稍充乃可,不敢合意指誤國事。"即杜門請去,以觀文殿大學士帥福州。陛辭,猶勸上遠佞親賢,修政攘敵,泛使未可輕遣。既去,允文卒遣使,終不得要領。曾覿亦召還,建節鉞,躋保傅,而士大夫莫敢言。

俊卿至福州,政尚寬厚,嚴於治盜,海道晏清,以功進秩。轉運判官陳峴建議改行鈔鹽法,俊卿移書宰執,極言福建鹽法與淮、浙異,遂不果行。明年,請祠,提舉霄宮。歸第,弊屋數楹,怡然不介意。

淳熙二年,再命知福州。累章告歸,除特進,起判建康府兼江東安撫。召對垂拱殿,命坐賜茶,因從容言曰:"將帥當由公選,臣聞諸將多以賄得。曾覿、王抃招權納賄,進人皆以中批行之。髒吏已經結勘,而內批改正,將何所勸懲?"上曰:"卿言甚當。"朝辭,奏曰:"去國十年,見都城谷賤人安,惟士大夫風俗大變。"上曰:"何也?"俊卿曰:"向士大夫奔覿、抃之門,十纏一二,尚畏人知,今則公然趨附已七八,不復顧忌矣。人材進退由私門,大非朝廷美事。"上曰:"抃則不敢。覿雖時或有請,朕多抑之,自今不復從矣。"俊卿曰:"此曹聲勢既長,侍從、臺諫多出其門,毋敢為陛下言,臣恐壞朝廷紀綱,廢有司法度,敗天下風俗,累陛下聖德。"命二府飲餞浙江亭。

俊卿去建康十五年,父老喜其再來。為政寬簡,罷無名之賦。時御前多行"白札",用左右私人持送,俊卿奏非便,上手札獎諭。除少保,判建康府如故。八年上章告老,以少師、魏國公致仕。十三年十一月薨,年七十四。方屬疾,手書示諸子云:"遺表止謝聖恩,勿祈恩澤及功德,勿請諡樹碑。"上聞嗟悼,輟視朝,贈太保,命本路轉運司給葬事,賜諡正獻。

俊卿孝友忠敬,得於天資,清嚴好禮,終無惰容。平居恂恂若不能言,而在朝廷正危論,分別正,斥權勢無顧避。凡所奏請,關治亂安危之大者。雅善汪應辰、李燾,尤敬朱熹,屢嘗論薦。其薨也,熹不遠千里往哭之,又狀其行。有集二十卷。

子五人,宓有志於學,終承奉郎,朱熹為銘其墓。宓自有傳。

虞允文,字彬甫,隆州仁壽人。父祺,登政和進士第,仕至太常博士、潼川路轉運判官。允文六歲誦《九經》,七歲能屬文。以父任入官。丁母憂,哀毀骨立。既葬,朝夕哭墓側,墓有枯桑,兩烏來巢。念父之鰥且疾,七年不調,跬步不忍離左右。父死,紹興二十三年始登進士第,通判彭州,權知黎州、渠州。

秦檜當國,蜀士多屏棄。檜死,高宗收用之,中書舍人趙達首薦允文,召對,謂人君必畏天,必安民,必法祖宗。又論士風之弊,以文章進必抑其輕浮,以言語進必黜其巧偽,以政事進必去其苛刻,庶可任重致遠。且極論四川財賦科納之弊。上嘉納之。

除秘書丞,累遷禮部郎官。金主亮修汴,已有南侵意。王綸還,言敵恭順和好。湯思退再拜賀,置邊備不問。及金使施宜生頗洩敵情,張燾密奏之。亮又隱畫工圖臨安湖山以歸。亮賦詩,情益。允文上疏言:"金必敗盟,兵出有五道,願詔大臣豫思備禦。"時三十年正月也。十月,借工部尚書充賀正使,與館伴賓,一發破的,眾驚異之。允文見運糧造舟者多,辭歸,亮曰:"我將看花洛陽。"允文還,奏所見及亮語,申言淮、海之備。

除中書舍人、直學士院。三衙管軍以宦寺充承受,允文言:"自古人主大權,不移於臣,則落於近幸。秦檜盜權十有八年,檜死,權歸陛下。邇來三衙結中官,宣和、明受厥鑑未遠。"上大悟,立罷之。

金使王全、高景山來賀生辰,口傳亮悖慢語,得淮南地,索將相大臣議事。於是召三衙大將趙密等議舉兵,侍從、臺諫集議。宰臣陳康伯傳上旨:"今更不問和與守,直問戰當如何。"遣成閔為京、湖制置使,將衛五萬御襄、漢上。允文曰:"兵來不除道,敵為虛聲以分我兵,成其出淮謀爾。"不聽,卒遣閔。七月,金主亮徙汴,允文復語康伯:"閔軍約程在江、池,宜令到池者駐池,到江者駐江。若敵兵出上,則荊湖之軍捍於前,江、池之軍援於後;若出淮西,則池之軍出巢縣,江州軍出無為,可為淮西援,是一軍而兩用之。"康伯然其說,而閔軍竟屯武昌。

九月,金主命李通為大都督,造浮樑於淮水上。金主自將,兵號百萬,氈帳相望,鉦鼓之聲不絕。十月,自渦口渡淮。先是,劉錡措置淮東,王權措置淮西。至是,權首棄廬州,錡亦回揚州,中外震恐。上航海,陳康伯力贊親征。是月戊午,樞臣葉義問督江、淮軍,允文參謀軍事。權又自和州遁歸,錡回鎮江,盡失兩淮矣。

十一月壬申,金主率大軍臨採石,而別以兵爭瓜洲。朝命成閔代錡、李顯忠代權,錡、權皆召。義問被旨,命允文往蕪湖趣顯忠權軍,且犒師採石,時權軍猶在採石。丙子,允文至採石,權已去,顯忠未來,敵騎充斥。我師三五星散,解鞍束甲坐道旁,皆權敗兵也。允文謂坐待顯忠則誤國事,遂立招諸將,勉以忠義,曰:"金、告命皆在此,待有功。"眾曰:"今既有主,請死戰。"或曰:"公受命犒師,不受命督戰,他人壞之,公任其咎乎?"允文叱之曰:"危及社稷,吾將安避?"至江濱,見江北已築高臺,對植絳旗二、繡旗二,中建黃屋,亮踞坐其下。諜者言,前一刑白黑馬祭天,與眾盟,以明濟江,晨炊玉麟堂,先濟者予黃金一兩。時敵兵實四十萬,馬倍之,宋軍才一萬八千。允文乃命諸將列大陣不動,分戈船為五,其二並東西岸而行,其一駐中,藏兵待戰,其二藏小港,備不測。部分甫畢,敵已大呼,亮小紅旗麾數百艘絕江而來,瞬息,抵南岸者七十艘,直薄宋軍,軍小卻。允文入陣中,撫時俊之背曰:"汝膽略聞四方,立陣後則兒女子爾。"俊即揮雙刀出,士殊死戰。中官軍亦以海鰍船衝敵,舟皆平沉,敵半死半戰,暮未退。會有潰軍自光州至,允文授以旗鼓,從山後轉出,敵疑援兵至,始遁。又命勁弓尾擊追,大敗之,殭屍凡四千餘,殺萬戶二人,俘千戶五人及生女真五百餘人。敵兵不死於江者,亮悉敲殺之,怒其不出江也。以捷聞,犒將士,謂之曰:"敵今敗,明必復來。"夜半,部分諸將,分海舟縋上,別遣兵截楊林口。丁丑,果至,因夾擊之,復大戰,焚其舟三百,始遁去,再以捷聞。既而敵遣偽詔來諭王權,似有宿約。允文曰:"此反間也。"仍復書言:"權已置典憲,新將李世輔也,願一戰以決雌雄。"亮得書大怒,遂焚龍鳳車,斬梁漢臣及造舟者二人,乃趨瓜洲。漢臣,教亮濟江者也。

顯忠至自蕪湖,允文語之曰:"敵入揚州,必與瓜洲兵合,京口無備,我當往,公能分兵相助乎?"顯忠分李捧軍萬六千往京口,葉義問亦命楊存中將所部來會。允文還建康,即上疏言:"敵敗於採石,將徼倖於瓜洲。今我兵聚京口,持重待之,可一戰而勝。乞少緩六飛之發。"甲申,至京口。敵屯重兵滁河,造三閘儲水,深數尺,瓜洲口。時楊存中、成閔、邵宏淵諸軍皆聚京口,不下二十萬,惟海鰍船不滿百,戈船半之。允文謂遇風則使戰船,無風則使戰艦,數少恐不足用。遂聚材治鐵,改修馬船為戰艦,且借之平江,命張深守滁河口,扼大江之衝,以苗定駐下蜀為援。庚寅,亮至瓜洲,允文與存中臨江按試,命戰士踏車船中上下,三週金山,迴轉如飛,敵持滿以待,相顧駭愕。亮笑曰:"紙船耳。"一將跪奏:南軍有備,未可輕,願駐揚州,徐圖進取。亮怒,斬之,哀謝良久,杖之五十。乙未,亮為其下所殺。

初,亮在瓜洲,聞李寶由海道入膠西,成閔諸軍方順而下,亮愈怒。還揚州,召諸將約三濟江,否則盡殺之。諸將謀曰:"進有渰殺之禍,退有敲殺之憂,奈何?"有萬戴者曰:"殺郎主,與南宋通和歸鄉則生矣。"眾曰:"諾。"亮有紫茸細軍,不臨陣,恆以自衛,眾患之,有蕭遮巴者紿之曰:"淮東子女玉皆聚海陵。"且嗾使往,細軍去而亮死。

丙申,敵人退屯三十里,遣使議和。己亥,奏聞。召入對,上藉嘉嘆,謂陳俊卿曰:"虞允文公忠出天,朕之裴度也。"詔免扈從,往兩淮措置。允文至鎮江,奏收兩淮三策,不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