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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穗女与守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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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附魂的钉子从英子家的四层楼上我们摸着黑走下来,这时已是深夜两点二十七分。这一天是四月十,是一个属于我私人的纪念。实际上,在我拼命挽留、营救那奄奄一息、垂危可怜的婚姻生活和另一场绝望的情生活而全盘宣告失败之后,我已经死了。

破碎的九月躲在那人身后秘密地将我遗弃,而我的内心永远无法把它喊叫出来。由此,我也懂得了这个世界上能够叫喊出来的绝望其实是一种情;而只能把它密封在心底、你必须在众人面前装作什么也不曾发生、你只能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泣的那种东西,才是真正的绝望。

九月之后,我再也谈不上什么纪念了。

英子,我的一位诗意、温情而漂亮的女友,拉我到她家里度过了这个本应属于我独自一人去承担的子。

英子送我下楼时,我们拉着手在漆黑的楼道里探着步子下行。我是在这一刻忽然发现了这个世界上居然存在着一双和我一样冰凉如玉的手。这个发现在一瞬间使我到此时的世界不再孤单,此时格外温暖。

我一直以为,人类除了眼睛可以说话,人的手是最准确的一种语言,而嘴发出的声音只会给人们的心灵帮倒忙。如果一个人你能够读懂与你牵拉着的另一个人(无论男人还是女人)的手的语言,那么你们的心灵和情就非常贴近了。

英子有一个温暖的家,温暖的丈夫。我是在四月十这个弥散着稻草般淡黄光和清香的下午来到英子家里做客的。英子的家到处溢着女主人的太妃糖似的暖红情调。

我在她家里坐上一小时之后,有一秒钟奇怪的时间,我忽然走神怀念起旧时代妾成群的景观,我忽然觉得那种生活格外美妙,我想我和英子将会是全人类女史上最和睦体贴、关怀慕的“同情者”这堕落的一秒钟完全是由于我那破罐破摔的独身女人生活的情空虚,以及我那浮想联翩的梦游般的思维方式。但只是一秒钟的堕落,转瞬即逝。一秒钟之后,英子的温和智慧的先生便在我眼里陌生遥远起来。这种陌生遥远之来自于我内心对英子的深挚友情的忠贞不渝,和我的情方式的不合时尚的单向、古典

英子拉着我的手送我到楼下时,大约是深夜两点二十八分。楼前空地上散发着寂天寞地的黑暗,如一头东方女子绵绵长长的黑发绕在我们身上。大约凌晨两点二十九分到两点三十分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一件事。当时英子正跟我说着什么,也许是问我冷不冷,也许是问我对她的先生印象如何。我什么全没有听到,我只是隐约到英子那柔美的声音在我的被夜风吹拂的冬衣与切肤的身体之间温暖地穿梭,在我空的呼里滚动。我的理智命令我去倾听和判断那声音的意思。但我混的大脑却忽然锈在思维边缘处的一个钉子孔上,融融的黑夜使我的想像力变成一把穷追不舍的锤子,紧锣密鼓无声地敲在那钉子上。

于是,我看到五六米远处站立着一墓碑一样硕大而耀眼的钉子,钉子后边半蹲着一个高大滞重的男子,他所以半蹲着,是因为他想把自己情的脸孔和暴力的目光隐藏在钉子身后。那钉子尖锐地步步近森狰狞,在它的牵引下,那男人向我和英子走近。我一把拉住英子,并且疾速转身。倒转过来的世界再一次让我惊愕不止目瞪口呆:我发现身后的场景是身前场景的全部复制,那人的钉子自动地向我们咄咄走来,钉子的身后是另一个蓄谋已久的猥琐的男人。

我担心英子发现这突然袭来的意外会惊慌失措,受到惊吓,而她对于惊吓的本能反应——叫喊,反馈到我身上则是更大的恐惧。

在英子什么都还没有明白过来之时,我们的前和后已经死死地顶住了那两只催命的钉子,和两个男人猥亵的狞笑里展开的闪电般雪白的牙齿,那一亮亮的牙齿的确是这个暮冬深夜里的一线白光。

如果我是独自一人,我将百分之百地束手待毙,听之任之,在狼群里反抗挣扎是愚蠢而徒劳的。我知道,男人使用钉子作凶器时只是要我的身体,我身上、手上、颈上的贵重饰物以及皮包里的钱,丝毫改变不了局势,救不了我,除了束手待毙毫无办法。但此刻英子无辜地站在我身边,像一只什么都没发现、毫无自卫准备的人的羔羊,一株九月天里草坡上弯着颈子波动的母的麦穗。于是,我莫名的责任和毫无力量的力量便鬼使神差而来。

我对着那两只人的钉子说:“我跟你们走,去哪儿都行,但是你们要让她回家。”两只钉子诡秘地相视一笑:“为什么?”难道不是吗?我这种守寡人专门就是用来被人劫持和掠夺的,我天生就是这块料。而且我早已惯于被人洗劫一空,我的心脏早已裹硬硬的厚茧,任何一种戳入都难以真正触碰到我。

两个男人发出钉子般尖锐的咳嗽:“如果不呢?”

“没有余地。碰她一下,我杀了你们!”我说。

又是一阵钉子般急迫的怪笑。

然后,四只老鹰爪似的男人的手便伸向我们的部和腹部。我急中生智,一脚朝身前那男人的下腹踢去。

咣当一声,那人的钉子和着那男人一同倒下。接下来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抓起躺倒在地的那只尖锐的钉子转身朝身后的那男人的腹腔刺去。一股黑血像浓烟一样出来,与这动而清瘦的夜晚混成一片。那男人被放血后顷刻间缩变小,望和血全从扎伤的钉孔中涓涓淌,释放殆尽。一会儿工夫,他就像一只细如粉末的雨天里掉落在泥浆中的高皮靴,慢慢躺倒下去…

“你在想什么?”英子在拉我走远的魂。

这里,我发现我和英子已经漫过了黑得浓的狭长旷地,遍地瓦砾及堆积的废弃物伸手摊脚地伏在我们脚下。它们像水中浮物,不断闪烁沉浮,发出咝咝的呼声。一株看不见花叶的丁香树站在了我们身边婆婆娑娑,英子散发出丁香树人的清香。

有月亮的街已经躺在我和英子不远的眼前了。我搞不清楚是我们走向它的,还是它向我们。

这时,我趔趄地绊了一下。我和英子不约而同向脚下望去。

我定定神,模模糊糊看到黑暗中一只黑乎乎的胶靴在我们的脚下无声无息。

二出租陷阱“你听见没有?”英子的声音在凌晨两点三十分终于冲进我的被层层绕的大脑。

我木然地抖了抖身上的衣服,仿佛是在抖落血腥的痕迹“你说什么?”

“我问你听到没有?”英子说。

“嗯…我刚才…”我脑子一片空白。

“你在想什么?”这时,我的思路已经慢慢返回到英子的声音旁边,找到了与她思维的接处。

“你呆呆地在想什么?”英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