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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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通訊錄裡尋找援助,最後撥通聞琅的電話。他的堂姐聞秋是本市知名的刑辯律師。
聞秋專業幹練,從無敗訴,我像溺水者抓住一稻草般牢牢黏著她。開庭以前,幾乎要住在她的辦公室,看著她案頭架上厚重的相關典籍,常恨不得翻過來一字一行地檢索,只求找到能將陳年救出來的隻言片語。
聞秋說案件相當棘手,因為夜市店鋪門前的監控其實是擺設,老闆聲稱人一直在後廚忙活,大火翻炒油煙機轟鳴什麼也沒聽見,隔壁客人只說看見兩人爭執,死者的塊頭跟身手明顯處於弱勢,然後他們還沒反應過來,人就一命嗚呼,客人還是醉酒狀態,證詞描述不清可信度也不高,只有曲邁帶來的兩個小混混異口同聲講兩人在爭鬥時陳年用碎酒瓶扎死了曲邁,無論有意無意,他都是殺人兇手。警察調查時在兩人身上發現鬥毆留下的傷痕,酒瓶上也有兩人的指紋。
聞秋嘆了口氣,說,你現在想給陳年做無罪辯護,我坦白說,希望相當渺茫,而且曲家那邊也請了很有資歷的老律師,衝著死刑的目的在準備,即便不能成功,也會主張過失殺人要他在監獄關到最久,我做辯護這些年,正當防衛一直是最難的一種,何況目前除了你單方面的證言,幾乎找不到對陳年有利的證據。
我不接受這點,聞秋也繼續盡力,試圖尋找突破口。悉陳年的人都願意證明陳年是個
情相當溫和沉穩的人,不會主動打人更不可能殺人,儘管此時他們已經聽聞某些曖昧風言。
聞秋對曲邁也做了詳盡的調查。她拿出到手的資料告訴我,曲邁是自小叛逆的個,青
期時幾度離家出走,家人急得報警,後來都是在社會無業青年組成的小團伙裡找到。未成年時進過一次少教所,是因為將人砍成重傷,人雖沒死也落下終身殘疾,據說當時的傷者曾想要侵犯他的姐姐曲越而未遂。
見到母親時,她頭白了一片,可沒有崩潰,神幾乎顯出一點冷峻。她要我和她一起去曲家道歉,做極力的補償,為陳年求一份諒解書。我搖搖頭,說他們家不可能接受,最恨我們。那也要去!母親不由分說將我領到曲家靈堂門口,直接跪下。
曲家出來幾個男男女女轟我們,啐我們,叫我們滾得遠遠的,別來晦氣他們。推搡的手帶了無窮怨恨,母親被推得倒在地上,磕出烏紫。我從他們手腳下拉出母親,強硬將她推回車內鎖起來。
怎麼能有臉來?曲越的聲音響起。我回頭看她,一身白,左臂上面纏一圈黑紗,聲是啞的,淚是乾的,眼眶紅腫,看向我的目光似冰刃。
我說,母親覺得愧疚難當,可我只覺得,是我們的個促成了這樣的命。
曲越冷笑,你們害死了我弟弟,竟然說這是命?你們兄妹苟合的時候,就不怕遭報應嗎?
不能和哥哥在一起,才是最可怕的。我對她說,你不會理解這種情吧?你和你弟弟的關係像我們一樣好嗎?
曲越恨道,少拿我們跟你們這對不知羞恥的兄妹相提並論。
其實我對曲邁是有一點同情的。我想起什麼,悲哀地笑了一下,說,不是同情他的死,而是同情他的愛;想起那天晚上,我能在他身上嗅到悉的氣息,只有一點,可聞過這種氣息的人會懂,那是近乎偏執的愛。
你想說什麼?曲越警覺道。
我說,上一次為了姐姐,蹲進了少教所,這一次為了姐姐,搭上自己的命,要有多在乎,才這麼不計後果執著於報復,因為不能直接的給予和守護,所以見不得旁人對你有一點傷害,至少弟弟對姐姐的愛,也不是那麼單純吧?
當弟弟的還能做什麼呢?那時曲邁的聲音,分明透出淒涼。
曲越臉煞白,斥道,自己禽獸不如,就看別人也是如此,你也配侮辱我們姐弟間的
情?我知道,你什麼都不在乎,就在乎一個陳年,所以你安心等好,我要讓陳年在牢裡待到死,要你們兩個活著卻不能在一起。
她所能想到最傷我的詛咒。
那我會殺死你,去牢裡陪他。我說。
宣判前的一個深夜,母親忽然走進我房間,默默坐在沿。
我坐起身來靠著,她在黑暗中背對著我,過了很久才輕輕發問,醉醉,那些荒唐傳言,都不是真的,對吧?
我的喉嚨發乾發黏,一時不能作答。
母親自顧自說,我知道,你一向行事不合旁人眼裡的規矩,他們暗地裡講你閒話都慣了的,如今出了這種事,他們更是變本加厲,趁亂拱火,什麼難聽的話都編排得出來,外人的嘴是攔不住的,我只要自己心裡明白,我生的孩子不可能是那樣,你告訴我,對嗎?
母親,問心無愧真的比較重要嗎?
我是少心少肺的孩子,真想什麼都不在乎,誰人都不顧忌,隨心所自暴自棄地活著,然而陳年在乎。
我輕輕握住母親的手,說,當然,他們只知道我荒唐,可忘了陳年從來是多乖的孩子。
母親按住我的手,緩緩摩挲了會,說,你睡吧。
風欺枝頭,鳥鳴肅殺,攪得人心慌意亂。世界漩渦一般要人沉墜,頭暈目眩,地覆天翻。
陳年當庭做了一個叫所有人意料不及的舉動,承認自己殺死曲邁,且是主動為之。他說自己因為見到曲邁對我的欺凌,氣血上湧,為絕後患,情殺人,甘願認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