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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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她氣沖沖地追問道。
那個女人知道自己說了不禮貌的話,連忙道歉。
“我只是聽村裡的人說你生了一個本娃娃,我想順道來看看。我們從來沒機會看
本人,現在我很忙,我要走了。”那婦人走出房間,玉梅眼睛睜得很大。娃娃還在哭。
“讓他哭吧!這個魔鬼!”丹妮進來時,她大叫說。
“他餓了,你為什麼不喂他?”
“我餵過啦,我不知道要怎麼他,隨他哭吧。”玉梅雙眼含淚,抱起他,鬆開衣釦,把
頭
入嬰兒口中,但是她低頭看他,斜眼似乎比以前更嚴重了。她顫抖著將嬰兒推開。
“這是東洋鬼子,我知道!”她說。
“我怎麼能用我的來喂鬼子的孩子?他長大隻會折磨他母親。”
“但是他餓了,你必須喂他呀。”
“讓他去餓吧。我受夠了,他餓死我也不在乎,村裡的人都說他是本娃兒。”於是她不肯喂她的孩子,小孩哭累睡著了,後來餓醒了又大哭特哭。
“你是在害死自己的親骨!”丹妮說。
“誰願意就喂他好了。這不是我丈夫的小孩,是鬼子的孽種。”丹妮叫來老彭,他生氣地說:“你是在謀殺自己的孩子。”
“我要謀殺他…否則你可以把他帶走。他是斜眼的鬼子,和所有斜眼鬼子沒有兩樣。誰要就給誰吧,我不願意終身拖著這個羞辱。我不要他還好些,我最好先殺他,否則他長大會殺我。”
“那就給我吧。”老彭說。
“歡你帶走,他長大會殺你哩。”玉梅躺回
上,號啕大哭。丹妮看到可憐的小孩,就抱起他,帶到老彭的房間了。
老彭想把他給願意撫養的女難民,但是誰也不肯碰他一下。山上沒有牛
,老彭只好訂煉
。他以前從來沒有養過小孩,丹妮只得幫助他。
“也許是本嬰兒。”丹妮低聲說。
“真是醜娃娃一個。玉梅說那個本兵是斜眼。”
“是又怎麼樣?我們不能殺害生命。”於是娃娃放在老彭房裡,丹妮大部分時間在裡面陪他,但是情況愈來愈糟糕。王大娘說這孩子也許消化不良,但是她不肯來幫忙,嬰兒只好孤零零一個人。
有一天傍晚,丹妮進入屋內發現娃娃死在上。棉被緊緊包著他。她聽一聽,呼
聲停止了;小孩子是被人悶死的。
她大驚失,跑到玉梅房間,發現她在
上痛哭。她歉疚地抬頭望。
“是你乾的!”丹妮說。
“不錯,是我乾的!”玉梅陰沉沉地說:“他的小命愈早結束,對我愈好。恥辱已跟我來到這兒。我已經被大家當做笑柄了。但是你不必說出來,只說娃娃死掉就成了。”老彭回來了,發現屋內的小屍體,丹妮把經過告訴他,他滿面氣得通紅說:“可憐的小東西;這樣結束了他的生命,這全是他父親罪惡的結果。一件惡事會引發另一件。她怎麼能斷定不是她丈夫的小孩呢?”丹妮以為他要去罵玉梅,但是他沒有。他只說“做過的事情已無法挽回了!我恨她心腸這麼狠。”現在嬰兒死了,她看看他的小臉、小手和小腳,覺得很可憐,並不害怕,因為他似乎很安詳,她摸摸他的小手,不下了眼淚。她和老彭隔著小屍體四目
投。他滿臉悲哀,額上的皺紋也加深了。
“我們得替玉梅保守秘密。”她說“鄰居已經跑來說他是本娃娃,她要擺脫那次的恥辱。”於是老彭去看玉梅的時候,只說:“這是小孩的罪孽。不過你心也太狠了,他畢竟是你的骨
哇。”大家聽到消息,有些女人來看娃娃,大家都說他很可憐,但也是罪惡的孽果,反正誰也不願要這個孩子活下去。因為是小嬰兒,當天晚上就匆匆埋掉了。玉梅甚至不肯去參加葬禮。
葬禮完畢後,丹妮陪老彭回到他的房間。油燈在他桌子上似明似滅的。
“唉,”他嘆氣說“如果是本小孩,你看一件罪孽自然會導致另一件。父親的罪行報應在無辜的孩子身上。這就是‘業’的法則。”
“你現在肯不肯多說些有關佛道的事?一個人要怎樣達到悟的境界呢?”丹妮說。
老彭筆直地盯著她說:“大風一再吹過,我想你心裡的烏雲一掃而空。我想你現在能夠明白了。你眼見那孩子出生,也看到他死去,你也許覺得他可憐,因為他短命,而我們都希望活久一點。這就大錯特錯了。長命比宇宙又算得了什麼?我們都活過一生,但是我們都沒有看清生命。”他繼續說“悟道的基礎就在看清楚生命。但是要看清生命,必須先除我見,除去自己和別人——‘你’和‘我’——之間愚笨的差別。這種覺悟能使我們解脫一切悲哀和罪惡的情緒。我們活在現象界裡,一切全是官和有限智慧所生出來的錯覺。殊相與共相的差別只存在於這個世界中。一切人類的
情、貪念、憤怒、
惑、憎恨與掙扎,空虛的歡樂與失望都是由這種愚蠢的幻象產生的。只有智慧者懷著高超的天賦,能看出這種差別的謬誤。我們出生、生子、死亡的現象只是幻影罷了。只有不分自己和別人,不分宇宙和眾生,我的心靈本體才是真實的。《金剛經》說:如果我佛一刻含有自我和他我,生命和宇宙我的見解,他就不再成佛了。但是我們生為
體之身,難免要愚蠢地抓住這些獨斷的分別。解除這些你與我、殊相與共相的
官差別,就回復較高的佛
智慧。由此就能產生宇宙
的憐憫和一種無私的慈善心。‘行慈悲不僅要付出實物,也要付出無私的仁慈和同情。’一個人免除了自我的幻象,就可以解脫一切的由自我而生的悲哀與痛苦,進入非有非無的境界,能享受‘大蓮座’上我佛的蔽蔭。”於是丹妮把輪子的舊夢告訴老彭,問他是什麼意思。他打開《楞伽經》,念下面一段經文來作答:無知業受生。眼
等攝受。計著生識。一切諸
,自心現器身藏,自忘想相,施設顯示。如河
、如種子、如燈、如風、如雲、剎那展轉壞。躁動如猿猴。樂不淨處如飛蠅。無厭足如風火。無始虛偽習氣因。如汲水輪,生死趣有輪。種種身
,如幻術神咒,機發像起。善彼相知,是名人無我智。
“你現在懂了吧。”老彭說。
“為什麼有更高的智慧才能瞭解佛道,為什麼一般人很難脫出官差別的錯誤。一切有生有滅;只有心靈不滅,因為它超越了生死的循環圈,也超越了有與無的境界裡。”
“那麼一切生命都是空的?”
“空只是一個字眼罷了。所謂空虛,只是說它不真實。但真實也只是一個字眼,是由我們習慣力所產生的見解。大家把涅槃誤解為空虛或滅絕。只是個體不存在了。我們活在一個有限、制約的世界裡,無法想象絕對和無條件的意義。所以我們才說它‘空虛’。”但是丹妮對“業”的學說——也就是現世生命的因果律——尤其是“罪愆”和“孽障”比較興趣。
“但是我們已經出生了,該怎麼活呢?繼續活下去,結婚生子難道不對嗎?”
“婚姻和愛情都是孽業法則的一部分。我們有身體,也有愛和,愛慾又帶來種種失望。活在業的世界裡,我們屈從孽業法則,面對無法避免的罪愆和報應,因果律到處存在。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我你必須活下去,生活的方式決定了我們的將來,是接近智慧呢,還是沉入悲愁的深淵裡。現世的生命使我們被愛憎所縛,愛憎本是一體的兩面。你說你曾恨過博雅,那是因為你愛他,正如現在你知道自己還愛著他。我們都有朋友、親戚和各種私人關係,要完全擺脫
官的慾望是不可能的。但是知道愛憎是由我們的
官以及‘你’‘我’的差別心而來,就可以達到博愛眾生的幸福境界,超越個人失望的悲哀。”然後他教她《楞伽經》中誦佛的名言:世間離生滅,猶如虛空華,智不得有無,而興大悲心,遠離於斷常,世間恆如夢。
智不得有無,而興大悲心,一切法如幻,遠離於心識。
智不得有無,而興大悲心,知人法無我,煩惱及而焰。
常清淨無相,而興大悲心。
一切無涅槃,無有涅槃佛,無有佛涅槃,遠離覺所覺。
若有若無有,是二悉俱離,牟尼寂靜觀,是則遠離生。
是名為不取,今世後世淨,我名為大慧,通達於大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