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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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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告訴你。”秋蝴說。

“我在北平的醫院見過很多新生的本嬰兒。他們一出生就有。所以若是乾乾淨淨,上沒有,你就可以確定是中國娃娃。”但是玉梅好像沒聽見。她亂翻亂滾,手臂抓緊秋蝴。

“醫生,救我,我不要這個孩子。”

“別亂講。”王大娘說。

“所有女人都要經過這一關的。”她們一個鐘頭一個鐘頭坐下去,桌上的時鐘也一分一秒嘀嗒響。小孩的部依稀可見,但是出不來。秋蝴摸摸母親的脈搏,還蠻強的。

‮夜午‬時分她決定把嬰兒出來。她用力將胎位扭正,二十分鐘終於把他拖出來。大功告成,她滿身大汗。母親靜靜地睡著了。王大娘聽說秋蝴還是未出嫁的閨女,相當動,便搖搖頭走開了。

玉梅睡醒,丹妮彎身說:“是男的,是你和你丈夫的兒子。沒有。”玉梅看看身邊的孩子,出平靜甜美的笑容。

那天晚上秋蝴和丹妮共睡一張大紅木,丹妮對於分娩的過程印象深刻,對秋蝴的技術和勇氣也深深佩服。她想起來早上轟炸的場面。那一天她看到死,也看到生。她現在知道“業”是什麼意思了。

老彭為丹妮拿了幾本禪宗的佛經;有《楞伽經》、《六祖壇經》和《證道歌》。前面六祖的生平使她到興趣。老彭不想太快教她,他叫她背《證道歌》及《禪林入門》中的詩句:何為修福慧,何為驅煩惱,何毒食善

去貪修福慧,去嗔驅煩惱,貪嗔食善

觀彼眾生,曠劫已來。沉淪生死,難可出離。貪愛見,萬惑之本…

革囊盛糞,膿血之聚。外假香塗,內惟臭穢。不淨溢,蟲蠣住處。

放四大,莫把捉,寂滅中隨飲啄。諸行無常一切空,即是如來大圓覺。

丹妮一遍又一遍念這些詩,覺得很容易懂,但是老彭不肯教她更深的東西。他為她開了一道奇妙的攝生方子。靈魂的解脫必須來自身體的訓練。

“走上山丘,走下山谷,走到腿累為止。拋開家務事,到後面的大廟或漢口、漢陽、武昌的郊區去散步。在漢口的時候,心裡想武昌的人;在武昌的時候,心裡想漢口的人。只有身體自由,靈魂才能自由。等你能一路由漢陽龜山渡河到武昌的蛇山而不覺得累,我才進一步教你。”丹妮不太喜歡走路,通常走幾里就回來了。但是老彭教了她另外一件事:早晨、黃昏和月夜出去坐在小丘上,她發覺這件事比較容易做。她常常坐看小丘、河、浮雲和下面谷底的市區。

黃昏坐在那兒,腳下有寧靜的山谷,城市籠罩在漸暗的微光中,心靈靜清無比。她常常會想起博雅,想起生和死,想起玉梅母子,想起自己的過去,有時候簡直以為自己活在夢境中。老彭叫她靜坐在那兒,隨思緒亂飄亂轉。長江永遠向東,黃鶴樓已立在岸上一千年了。西邊的落和昨天一模一樣。有時候她覺得奇怪,這個美麗、永恆的地球上居然有那麼多痛苦和悲哀。人類和永恆的大地比起來,實在太渺小。她聽到遠處火車嗚嗚響,噴出白白的煙柱。如果天氣晴朗,她會看見好幾百人,和昆蟲一般大小——一種奇怪的雙足昆蟲——幾百個人下火車,消失在蜂巢般的都市裡。

子一天天過去,沒有博雅的迴音。她愈來愈關心,同時也聽天由命。

“有有苦;無慾得福。”老彭引用佛經經典說。對外她很忙。玉梅的孩子長得很快,只是脾氣暴烈,一天到晚哭,晚上的哭聲害得丹妮也睡不著覺。秋蝴每隔幾天就來看她,有時候丹妮也到醫院去,認識了幾位秋蝴的女友。

不知怎麼的,屋裡的難民都傳說玉梅的孩子是本人。有一天幾個男孩進入玉梅的房間。

“我們要看本娃娃。”有一個男孩說。

玉梅抓住在她口啼哭的嬰兒。

“這是中國娃娃,”她大叫說“你們出去!”孩子們跑出去,但是娃娃還哭個不停,玉梅火了,因為他無緣無故整天哭。

她絕望地對他說:“我今天餵了你六七次,你還在哭。你是什麼小妖怪,天生要來折磨你母親?”每次他一哭,她就喂他吃。他安靜了一會,又開始哭了。這個小孩皮膚黑黑的。玉梅注意他臉上的每一部分——眼睛、耳朵、嘴巴——看看是不是有點像她丈夫。但是第二週比她初看時更不像了。小孩似乎更醜更黑,還出斜視眼來。她丈夫沒有斜視眼,她公公也沒有。那個本兵是不是斜眼呢?她記不起來了。也許她養的是本嬰兒哩。最後她終於相信那個本人有斜視眼。有時候她喂嬰兒吃時,這個醜惡的疑團會在她心中升起,她就突然把開,小孩沒吃飽,往往哭得更厲害。

有一天,一個由村裡來賣柴火的婦人說要看新生的娃娃。

“多大啦?”她問道。

“十七天。”玉梅回答說。

“長得好快。”

“是啊,不過他脾氣暴躁,整天哭。我沒睡過一夜好覺。”

“畢竟本娃兒和我們的不一樣。”那個婦人嚴肅地說。

玉梅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