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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婉拒的白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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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江水清得把翠巒的黛都過濾了,成了淺綠,清得勺一把水上來彷彿都是透明的,清得連遠處村落的兒歌聲,在涼風輕送的時候,都成了岸邊蘆葦廝磨的聲音,江水孱孱走時的聲音、天地間大自然本身悠然的聲音。這隻有在高明的笛韻裡才可能呈現的境界,而今真的給納蘭見著了、逢著了,而且處身其間了。

納蘭深一口氣。

彷彿連空氣也是清甜的。

納蘭覺得無由的動。

岸邊靠水的地方,刷刷飛來了一隻大白鳥,以優美的身姿翱翔了大半個弧型,像完成了一個完美的舞姿,然後才止歇下來,在沙葦的水邊,一隻腳浸入水裡,縮起另一隻腳,彷彿在細聆,沙沙,沙沙,那摩挲的聲音。

然後它清脆地叫了一聲,清越而不驚破這江水的寧謐。

接著下來,是撲撲振翅的聲音,另一頭大白鳥,領著一隻小白鳥,在半空迴翔了一陣子,便落了下來。原來那隻大白鳥,好像很快樂的樣子,振拍著翅膀,卻不飛起來,直到另兩隻白鳥落到水邊,兩隻大白鳥互相廝磨著羽翼,又用喙子替那隻小白鳥刮搔著,就像岸邊的葦草一般親熱。

納蘭是個無家可歸的子,他這樣看在眼裡,心頭一陣的熱,彷彿那幾只白鳥,都比他來得幸福,能夠享受天倫之樂。

就在這時候,突然“咻”地一聲響,疾風破空。

納蘭吃了一驚。

一道銀光,在柔陽下閃了閃,己穿過了第一隻大白鳥的頸項,原來,是一支銀白的小箭。

另外一大一小兩隻白烏正要驚起,忽然又“嗖”地一聲,還有一個人嚷叫:“把那隻小的留給我!”只聽另一人道:“行!”就這兩句話間,另一箭已中了餘下的那隻大白鳥,長箭貫而過,大白鳥哀鳴一聲,卟地落入江心,冒起一陣血水。

剩下的小白鳥,哀鳴一聲,急高飛,但一支三稜小椎已釘入它的右翅裡,它拍著翅膀飛不起,只拖著爪子在水邊岸邊滾騰著,得岸邊的沙葦和江水,都沾上了血跡。

由於這一切發生得突如其來,大白鳥已喪了一隻,納蘭站得很遠,待捱了過去之際,另一隻大白鳥已墜歿於江中,小白鳥也受了傷。只聽有人拍手笑叫道:“好啊,好啊,看我有多神準!快,去跟我把它抓來!”小白鳥兀自在沙葦旁掙動著,白羽已沾上了斑斑的血跡,只不過是剎那間的功夫,人類已格殺了它的雙親,並且正要掠奪他的自由。

兩個家奴般模樣的人匆匆走到水邊,要捉小白鳥,小白鳥呱呱地叫著,投入葦塘裡,看似寧可給葦杆割傷,也不願落在人的手裡。

納蘭忍無可忍,怒道:“你們要幹什麼!?”那兩名家丁沒把他放在眼裡,愛理不理地道:“老子抓鳥,關你事!”一名家奴已抓住了小白鳥的一隻爪子,就笑著倒拎起來,那隻白鳥的血倒到它頭部去,過眼珠的時候,它擰了擰頭,叫得並不如何淒厲,納蘭卻發現它的眼裡竟著一種近似人類的悲哀。

納蘭叱道:“快放下它!”抓住小白鳥的家奴笑道:“你說放下就放下?你是啥東西?”另一名家奴更笑得門:“我們又不是抓你的鳥兒,你急什麼!?”納蘭沉著氣,一字一句地道:“你們再不放手,我可不客氣了。”那兩名家奴還要調笑,忽聽一人低喝道:“還給他吧!”那兩名家奴一怔,納蘭也有點意外,只見沙葦旁站了五個人,兩名是家丁打扮,兩個則是武師裝束。這兩名武師,一個虎臉燕頷、獅鼻豹眼,裡纏著似軟非硬,看似一條長鞭但又分成兩個搭扣的奇異兵器,頗為面,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另一人禿頭,但滿腮亂須,直長到頸子裡去,彷彿很兇猛暴戾的樣子,他赤手空拳,十指短,拳眼起了比樹皮還硬直的梨口大的厚繭,一看就知道曾浸黑砂掌之類的陰毒掌功多年的人。

還有一個,錦衣銀冠,玉面俊頰,眉目如星,一看就知道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兒,不過是弱冠年紀,但臉上那一股旁若無人、唯我獨尊、橫行無忌的驕氣和霸氣,直人前。

——叫家丁放下白鳥的正是那面的武夫。那公子似乎也很不滿這人叫家丁把白鳥給納蘭,正要抗聲,這人向納蘭一拱手道:“少俠別來無恙否?在下丁好飯,在集集鄉里拜會過了,這位是索大人的三公子索優,今天行野打獵,冒犯之處,實屬無心,請少俠多為海涵。”納蘭這會也想起了這個人的來歷:納蘭曾經在集集鄉里,為了拯救一頭小狗,直闖了當朝權官索元禮府邸裡,當時,這人曾與納蘭手,但為納蘭所敗,後來納蘭還與當年自己的其中一位師父趙荒煤力拼,這漢子是親眼看見的。

這人擅使“五節”名為丁好飯,外號“雪地梅花虎”這綽號同時是形容他輕功高、招式漂亮,而且出手威猛。這三種特長能夠並得僅存者,實屬難能罕見。

納蘭一聽丁好飯這幾句話,便知道這又是索家的人,仗勢凌人、恃強鬧事,他只淡淡的說:“不敢當。還請放了鳥兒。”

“放了鳥兒?可以,”那小公子忽然出皓齒,笑道:“不過得要先問問我的劍!”說著,突然出劍,出手之疾,連在旁的丁好飯也嚇了一跳。

可是更陰毒的不是劍,劍招只是一個幌子,小公子左手一揚,一隻沒羽飛梭,已飛打向納蘭的咽喉!

納蘭心裡一涼:這孩子好毒的出手!一仰身,已然躲過,那小公子卻拔劍刺來,刺的正是納蘭的心窩!

納蘭突然出劍。

他未曾拔劍就出劍。

劍鍔揮在小公子的左臂上。

小公子大叫一聲,肩骨比碎裂還要痛楚,登時劍落地,人也飛躍出去。

納蘭在眾人錯愕裡伸出了手,讓白鳥停在他的手心裡,然後頭也不回,行了開去。

那練黑砂掌的漢子卻消沒聲息地閃到了納蘭的後頭。